第四章
儘管到後來,這個缺點也克服得差不多了,可是都已經懈怠了這麽些年,要叫她再去爭,她也早就懶惰成習慣了。
於是,當她見到皇帝這個封建王朝的最高統治者,楚顏的心頭還是有點發毛。
皇帝看着被容真抱了好一會兒的楚顏,眼裏露出點不悅的神色來。楚顏心頭一顫——她做什麽事惹得皇帝不開心了嗎?
果不其然,皇帝眯了眯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抱了這麽久,你不累嗎?」這話是對容真說的。
不待容真開口,楚顏趕忙自個兒解釋道:「皇貴妃娘娘,我只是撞到額頭,沒有撞着腳,您還是放顏顏下來吧!」
目光無比誠懇,聲音嫩聲嫩氣,眼睛還一直往皇帝那兒瞟。
容真無奈地瞪了皇帝一眼,雖說還是依言放下了楚顏,但嘴上還是念了一句:「我有那麽矜貴嗎?」
看皇帝的態度,她分明是矜貴到了無人可及的境界。
楚顏很快就認清了,要想在這宮裏紮穩腳跟,跟着這位容皇貴妃准沒錯!當今皇上視她如命,太子殿下也尊之敬之。試問,這宮中還有第二個這麽尊貴的人嗎?
想到這裏,她在看到幾個身着官袍的太醫急匆匆的往這兒來時,下意識地就抱住容真的小腿,帶着哭音喊道:「不要不要!顏顏不要看大夫!顏顏不要扎針!」
容真一愣,看着緊抱着自己小腿的小肉球,還能感覺到小傢伙的顫抖。
這感覺……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安撫楚顏,就見自己四歲的小兒子從皇帝跟前跑了過來,一把抱住自己的另一隻腳,還擺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對楚顏喊道:「放開我母妃的腳!」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楚顏也哭笑不得。這小傢伙跑來湊什麽熱鬧?誰要跟他搶母妃了?
不過,她還是得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我怕……我怕扎針……」
眼淚說來就來,淚珠像大顆豆子一般,接連地往下掉。
顧盼從小被呵護得很好,幾乎不掉眼淚的,這時看着哭得可憐兮兮的楚顏,忍不住探出手去接住一顆眼淚,然後好奇地放到眼前瞅了瞅。正準備伸出舌頭舔一舔時,冷不妨地被看出他意圖的容真喝住。
「盼兒!」容真拿出手帕幫兒子擦乾沾了眼淚的手,然後一把抱起兒子,遞給站在一邊的皇帝:「喏!看好你兒子。」
聽那語氣,說的好像不是她兒子似的。
不過,皇帝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兒子接過去抱住了。
這廂,容真連哄帶騙地勸服楚顏給太醫看看,最後還加上了顧祁的一句誇獎:「不怕看大夫的小姑娘最可愛了。」
楚顏這才不鬧了,抽抽搭搭地把腦袋從容真懷裏伸出來,給太醫瞧瞧。
看着太醫給她抹葯,顧祁心頭那把無明火直往上冒。
這丫頭搞什麽?又是搶母妃、又是要他昧着良心說話,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了!
可是,雖然他心頭這樣想,卻在接收到母妃的眼神時,又再一次昧着良心道:「顏顏真勇敢……」
這話可真是說得他差點就嘔血三碗,死於非命。
楚顏被送回元熙殿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原本被派去接她的秋姑姑,在得知她被墨錠砸中了頭,以致於缺課一上午後,急得趕忙回來報信。
趙容華一聽,本來也急得不行。姑娘家的被砸傷了頭,萬一破相了可怎麽辦?但後來一聽說是太子帶走了她,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不少。
自打楚顏進宮以後,趙容華總是變着法子找顧祁過來,一會兒說自己染了風寒,身子不適;一會兒說熬了參湯,要顧祁來喝。
每一次都無一例外地把楚顏叫出來作陪。只可惜顧祁來了兩次之後,像是看出了她的目的,之後的幾次便都找藉口推脫了。
原本關係就僵的母子,因為這件事情,又疏遠了許多。
這次楚顏受了傷,還是因為替顧祁擋住危險,而顧祁也為她召來太醫。看來,事情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
送楚顏回來的並非顧祁。雖說容真是這麽吩咐他的,想着好歹也給趙容華一個見兒子的機會。可是顧祁對於母親硬是要把這麽小的姑娘塞給他做太子妃,以此來穩固趙家地位一事十分感冒,所以堅決地硬是拒絕親自送楚顏回來的要求。
趙容華原以為兒子會一同來,豈料出門之後,只看見楚顏從馬車上下來,當下面容僵了僵,沒有原先那麽熱情了。
楚顏走進元熙殿,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姑姑。」
趙容華這才把視線收回來,看着她的額頭:「傷得重不重?太醫怎麽說?」
楚顏用稚嫩的童音重複着太醫的話:「破了皮,但是傷得不重,把葯敷上,三日內不沾水,差不多就好全了。」
小小年紀,做事情就這樣有條不紊,知道太醫說的話是要回來稟報的,所以牢記於心。趙容華對她的表現很滿意。
「姑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跟姑姑進來吃點心。」趙容華拉起她的手,朝大殿裏走去。動作很自然,態度是連對顧祁都沒有過的親切。
在顧祁六歲以前,原本是由趙容華親自撫養的,那時候的她是趙淑儀,地位頗高,一心只想把兒子推上皇位,所以恨不得把其他受寵的妃嬪都打壓下去,以免哪天冒出個二皇子來和顧祁競爭,而她對待兒子的態度也是相當嚴苛,生怕兒子出了半點岔子,影響到他將來繼承皇位。
後來,她終於打壓到了由宮女上位的容真頭上,沒料到,皇帝可以不管她欺壓別的人,偏偏只有這個人是她惹不得的,因為她做得過分了,皇帝氣得直接把她降為容華。若不是因為她背後的趙家勢力,恐怕連容華這個地位都是保不住的。
而顧祁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跟着容真,從此與趙容華漸漸疏遠了。
這輩子空有個兒子,卻缺乏母子情,如今的趙容華沒有以前那麽鋒芒畢露了,漸漸地渴望起親情來,而楚顏的年紀恰好和當初顧祁離開她的年紀一樣,想來她也是把楚顏當成了女兒,彌補當年失去兒子的缺憾。
楚顏被她拉着手,由着她噓寒問暖、關心自己的傷勢,一頓飯吃下來,趙容華一直替她夾菜,眼裏滿是慈愛。
哪怕知道她把自己召進宮來,只不過是為了趙家、為了有朝一日將自己推上皇后之位,楚顏仍是對她產生了些許好感。
畢竟來到宣朝以後,趙容華是她在這宮裏唯一能真正依賴的人。
用完午膳後本該睡覺了,可這時候外面卻忽然有人求見。
趙容華問束秋:「來的人是誰?」
束秋在門口瞧了瞧,回來說是沈辛,也就是每日與楚顏一同去明揚齋讀書的那位小姑娘。
楚顏只是坐着,沒吭聲,腦子裏卻是飛快地閃過些畫面。
自從進宮以來,沈辛對她的態度恭敬有加,算是她唯一能說上話的人,但奇怪的是,每每自己被那群小屁孩攻擊時,沈辛從來都只是驚恐地躲在一邊。
起初她還以為是沈辛膽子小,可是現在想起來,卻忽然發現哪裏不對勁。
若說是她膽子小而縮在一邊,倒也情有可原,只是為何每回被攻擊的都是自己,身為同黨的她卻無人搭理呢?
照理說,那群小孩子不是也應該連她一起捉弄嗎?
趙家與沈家皆是朝廷上頂重要的世家,只是沈辛因非嫡女,所以地位不如楚顏,進宮讀書也只是當楚顏的伴讀。
楚顏越想越不對勁,腦子裏忽地閃過一點線索。
真正的趙楚顏上輩子死於什麽原因?
因為她謀害了沈淑媛的女兒,所以被皇帝賜死。
沈淑媛!
楚顏心頭一驚——怎麽會這麽巧?偏偏都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