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正最後進不進得了宮,清陽的下場都是受傷,而只要她受傷,遠山也就會跟着難受。能挑撥一時是一時,來日方長,還可以從長計議。
清陽郡主不知道秦殊的彎彎腸子,只是笑起來,拉着父親的手嚷嚷着,「還是父親最疼我!母親成日就知道罵我管我,從來不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兒,父親才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她笑得那樣開心,只覺得英俊又溫柔的父親是世上最好的人,她搞不懂為何母親會這麽如臨大敵地對待他。
在她眼裏,母親除了身分以外,根本是配不上父親的。
夏季的風溫柔又怡人,可若是長公主或者清陽郡主知道了秦殊的心思,恐怕只會覺得如墜冰窖,寒冷刺骨。
長公主不理會清陽郡主的請求,一心以為每日把她關在府里做些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就能叫她不那麽在意選秀的事情了。
她甚至命人去打聽了京城裏有哪些王孫公子年紀與清陽般配,想着哪日邀他們來府里坐坐,若是清陽能看中誰,她就去宮裏請太后或者太子指婚。
清陽雖說任性了些,但好歹是金枝玉葉,容貌也生得好,娶了她不吃虧。
長公主想得很簡單,覺得清陽從小在府里長大,也沒什麽機會結識些青年才俊,太子是她能接觸到的少數幾個同齡異性之一,產生好感再尋常不過。
若是多給她些機會見見別人,說不定這情況就變了。
直到殿試的詔書到了公主府時,長公主才變了臉色。
那白白凈凈、沒有一點髭鬚的太監細聲細氣地在院裏宣讀聖旨,要清陽郡主好生準備,三日後進宮參與選秀的最終面試。
聞言,長公主的身子猛地一晃,不可置信地跑上前去一把奪過聖旨,手上的錦綢黃底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下方還印有玉璽,由不得她不信。
開什麽玩笑?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清陽何來能耐把自己塞進殿試的名單之內?
她震驚地轉過身去,卻發現身後的那個白衣翩躚、容顏清秀的男人,他的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眉眼之間彷佛不在意這世間的任何人事,一如既往的欺世盜名。
她忽然之間醒悟了。
是他!
一定是他!
殿試那日,顧祁臨去華嚴殿前坐在床邊看着還在沉睡的楚顏。
她睡得很安穩,只是他也不知道這份安穩究竟還能持續多久。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她遠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麽無憂無慮。
顧祁替她掖好被子,然後俯身去在她額上親了親,嘆了口氣,才轉過身去。
一步,兩步。
似有預感一般,他忽然站定,然後回過頭來。
楚顏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烏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地望着他。
她早就醒了。
這份默契來得這麽莫名其妙,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突然轉過身去,像是心下有預感她不會睡得這樣香甜。
顧祁看着那雙漆黑透亮的眼睛,嘆了口氣,又回到床邊。「什麽時候醒的?」
她眨眨眼,用帶着慵懶又略微低沉的聲音回答,「殿下起來的時候。」
這麽說,已經醒了半個時辰?
顧祁坐在她身旁,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怎麽不繼續睡?」
「睡不着。」
答案在意料之中。
他自然知道她為何睡不着,遲疑片刻,「若是從前,皇帝在殿試上選秀,皇后也應到場。而今父皇不曾回宮,一切都由我親自來,若是你不放心……若是你不放心,就與我同去。」
他是認真的,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彷佛只要她點頭,那他就毫不猶豫地帶她去。
楚顏笑起來,眼眸亮晶晶的,「殿下,你知不知道你徇私護短的時候真的很帥?」
「帥?」他眉頭微皺,不甚了解。
楚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好像用錯詞了!
她邊笑邊拽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就是誇殿下您玉樹臨風、英俊瀟洒,以後要多多護短,徇私枉法!」
顧祁也笑起來,無可奈何地捏捏她的臉,「少拍馬屁了,去還是不去?」
「不去。」楚顏搖頭,「本來就不想見她們,何必給自己找沒趣?萬一見到個個都比我貌美,那我心裏豈不是憋屈死了?」她拉起被子捂臉做怨婦狀。
顧祁瞧她這孩子似的脾氣,伸手拉開被子,把她埋在下面漲得微紅的臉拯救出來,「天下美人萬千,若是不入我心,再美也只是一副皮囊。」他意有所指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能入我心者,美與不美自在我心。」
楚顏不服氣地反駁,「殿下的意思是,我其實長得不美?」
「你真的確定你找對重點了嗎?」有人扶額。
「我只是就事論事啊。」她不服,堅持要他給個答案,「殿下快說,我到底美還是不美?」
顧祁簡直想要哈哈大笑,她還能再厚臉皮一點嗎?
「美美美,行了嗎?」他連說三句,表示贊同。
「不行,這樣說也太沒誠意了,純屬敷衍!」楚顏更暴躁了,「殿下您認真點成嗎?」
真搞不懂前一刻還在為選秀之事惆悵到睡不着的人,這會兒怎麽能這麽有精神地和他在這種問題上糾纏不清。
可是她的眼神桀驁不馴又晶瑩透亮,彷佛是只狡黠又任性的小狐狸,面頰嫣紅,那張艷若桃花的嘴唇還在一開一闔地說著什麽,誘人非常。
顧祁沒有顧忌那麽多,索性俯身吻住喋喋不休的嘴,終於換來一室靜謐。
纏纏綿綿,輾轉廝磨,吮咬親吻。
這個吻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紅雲爬遍了楚顏的面龐和耳朵,顧祁終於放開了她。
「太子妃很美,美到我一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對你做這樣那樣的事。」
楚顏無語了。
他含笑睨着她,「這樣夠有誠意了嗎?」
夠了,真的是太夠了!
楚顏裹着被子縮到床里側,猛地轉過身背對他,嘀嘀咕咕地嚷了幾句「登徒子」之類的,然後就不理他了。
她露在被窩外的白皙耳垂髮紅,像是小兔子的耳朵。
門外的萬喜出言催促,「殿下,再不走恐怕要來不及了……」
秀女們連夜進了宮,此刻恐怕都在殿外等了好久了。
顧祁收斂了笑意,溫柔地說道:「那我先去了,晚上早些回來,一起用膳。」
縮在被子裏的人沒動,也沒吭聲。
他也就站在原地等待着。
最後還是楚顏沒忍住,隨口嘟囔了句,「去去去,去見您的美人們,免得登徒子總來騷擾我。」
顧祁失笑,邊搖頭邊往外走,出門前不忘叮囑一句,「別睡太晚,早膳用得太晚,一會兒中午的時候就該吃不下了。」
他離開了永安宮。
朝陽在遠處露出了紅彤彤的一角,霞光翻湧,硃紅色的深宮又迎來了新的一日。
顧祁的唇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心情也格外舒暢。
他若有所思地撫着唇角,似在回味方才的甜蜜滋味。
他想他明白了楚顏的用意,這樣孩子氣的一面不僅僅是嬌妻的一次撒嬌,也是對他的安慰與鼓勵。
至少現在的他有了足夠的平和心態去華嚴殿,她既然信他,他就要擔得起她的信任。
天下美人萬千,若是不入他的心,再美也只是一副皮囊。
而楚顏不一樣。
她的美渾然天成,不僅僅在容顏上,更是因為那顆難能可貴的心。
屋內,楚顏的笑意慢慢地褪去。
太子對她越發溫柔寵溺,但她絲毫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山雨欲來,她又綢繆了多少呢?
抓住太子的心固然重要,但那群即將入宮的美人也不可小覷,因此奸妃之路,任重而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