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梓筠說的這些夏琦蕾並不是不知道，她那麽喜歡陸棠，當然希望陸棠可以達成目標，但這不關白梓筠的事，憑什麽她來指指點點，是學生會副會長了不起嗎？是陸棠的左右手了不起嗎？她跟陸棠之間的事不允許別人插嘴說話。

於是她惱怒的說：「獎學金什麽的都只是小錢，我隨隨便便一筆信託都比那些多，陸棠要錢，我給他就是了……」

這話只是故意唱反調而已，怎麽知道好巧不巧卻被陸棠給聽到了。

夏琦蕾跟白梓筠在學生會辦公室私底下談話，陸棠被老師叫去訓話後回到辦公室，而夏琦蕾正好背對着辦公室門口，沒有注意到他回來了。

白梓筠發現到陸棠的身影，但她沒有出口阻止夏琦蕾作死。

她心忖，這樣子她愛慕的陸棠學長肯定會跟驕縱任性的夏琦蕾分手。

「陸棠學長。」白梓筠掩飾得意的口氣，一臉委屈萬分的喊了聲陸棠。

夏琦蕾當下整個頭皮發麻，轉過身來時，那張漂亮的臉孔是帶着驚恐的。

被陸棠聽見了……

本以為陸棠會大怒，但他沒有，只是淡淡的跟白梓筠打了聲招呼，然後主動背過夏琦蕾肩上的書包，一如往常溫柔的跟她說：「我們走吧。」

夏琦蕾跟着陸棠走出辦公室，踏出學校大樓，走過操場，走出校門，一路她都落在他半步之後，嘴緊緊抿着，沒有說半句話。

聽到她說了這樣的話，陸棠應該要生氣的不是嗎？但陸棠一直是溫柔的，對她說話都輕聲細語，不曾提高過音量。

夏琦蕾是心虛的，之後幾天跟陸棠獨處時話也不多，平常她在陸棠面前像只小麻雀般嘰嘰喳喳，近來時常沉默。

「還在生氣嗎？」

已經春末初夏了，距離大考只剩下幾個月，某個周末，夏琦蕾正陪陸棠在市立圖書館裏溫習功課。

他們坐在隱密的角落，陸棠認真的溫書，夏琦蕾卻拿着一本言情小說，立着，擋住她有些意興闌珊的臉龐。

陸棠眼角瞅了瞅夏琦蕾，都幾天過去了，他漂亮的女朋友還悶着呢，於是他也跟着把書立起來，擋住他倆，傾身過去問。

「生氣？我沒生氣。」她沒有立場生氣啊，要生氣也是陸棠才有資格。

「沒生氣就笑一個，干麽悶悶的。」陸棠捏捏她柔軟細緻的臉頰。

因為那些話被陸棠聽見了所以悶，但又因為陸棠一點指責的話都沒有，她更悶了。

夏琦蕾沒有回應。

他們兩個躲在立起來的書後，趴在桌上，手肘碰着手肘，頭靠着頭，低聲說著話，這畫面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很曖昧的。

夏琦蕾悶了幾秒後，終於決定先道歉。

「陸棠，我很……」

誰知聰明的陸棠看出她的心思，截斷她，不讓她道歉。

她說的都是事實，有什麽好道歉的，更何況他也知道那不是她心裏頭真正的想法，他的小女友任性歸任性，但從不用權勢、金錢壓人。

「沒什麽，別說了。」話畢，陸棠又將頭更靠過去，他早就被她紅潤的嘴唇給吸引了目光，這幾天她有事沒事總咬着下唇，一副不安焦慮的模樣。

他其實很想跟她說別咬嘴唇了，讓他吻去她的焦慮與不安吧。

而現在，在靜謐的圖書館一隅，他做了。

他先是輕輕地貼上她的粉唇，她的唇有點冰涼，貼着很舒服。

「閉上眼睛，蕾蕾。」他壓低着嗓子，帶點微微「撩」的氣息，性感無比。

夏琦蕾乖乖的聽話。

然後，她感覺他再度壓上她的唇，先是探出溫熱的舌輕柔地舔了她的下唇，還有嘴角，她微張了嘴，他輕巧溫柔的探入，兩舌交觸。

那一刻，時光停止了，只留下初吻的美好記憶。

距離大考還剩下一個多月，早在半個月前，陸棠就將學生會會長的身分交接出去，由副會長白梓筠上任。

但因為學生會事務繁瑣，陸棠會利用學習之餘到學生會幫白梓筠一把，讓她早日適應新身分。

幾回以後，夏琦蕾不滿了。

她感覺得出來白梓筠對陸棠的愛慕，所以不喜歡陸棠跟白梓筠太接近，但眼前的狀況她卻沒辦法阻止。

「蕾蕾，乖，再幾天就好了，之後我除了溫書就是陪你。」陸棠總是清亮的眸子直視着她，溫柔地對她保證。

夏琦蕾在他的安撫下只好忍了。

但幾天過去了，陸棠仍然跟白梓筠相處的時間居多，夏琦蕾又鬧了起來。

「抱歉，蕾蕾，梓筠最近家裏遇到些狀況，她爸爸在工地發生意外進了加護病房，有一隻腿恐怕要截肢了，現在學生會裏的人都在一起幫忙。」意思是他曾是學生會的一分子，幫忙是應該的。

夏琦蕾只好再忍，但怎麽可能一直忍下去，她打小就是被爸媽跟哥哥捧在手掌心疼愛的人，向來只有別人忍她，她怎麽可能忍得了自己的男人為別的女生忙碌跟心疼。

就在夏琦蕾生日前的周末，她跟陸棠約定好要提早幫她慶生，因為生日當天是上課日，且晚上家人已經預定好要幫她過生日了。

夏琦蕾的生日願望是，當天陸棠陪她一整天，陪她去做任何她喜愛的事，陪她看動畫片、逛街買東西、陪她吃點心跟蛋糕，最後……還要送上一個甜蜜的吻，祝她生日快樂。

他們約好在捷運站碰面，但夏琦蕾一到就收到陸棠的簡訊，說他臨時有事會晚一點到。

晚一點是晚多久也沒說，夏琦蕾有些不悅，但還是乖乖的等，心忖，陸棠是捨不得讓她等太久的。

可沒想到這一等，一場電影的時間都過了，夏琦蕾氣憤的將手中的電影票給撕了，第N次撥打陸棠的手機號碼，一樣是通了，但沒人接。

中午，夏琦蕾餓着肚子繼續等，直到下午兩點陸棠才回電話給她。

他的聲音緊張又急切，充滿歉意。「蕾蕾，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陸棠，你到底上哪兒去了？手機也不接。」

「蕾蕾，對不起，你別生氣。」

她要如何才能不生氣，她氣死了，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她。

「我早上要出門前接到白梓筠的電話，醫院發出她父親的病危通知，她母親傷心欲絕的昏倒了，家裏又有兩個年幼的弟弟、妹妹，所以我跟學生會的人趕過去幫忙。」

「然後呢？那又怎麽樣？白梓筠她爸爸又不關我的事！」夏琦蕾火大的出言不遜，話才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卻倔強的拉不下臉道歉。

陸棠在電話彼端沉默了片刻後才說：「我現在立刻就趕過去。」

「不用了，陸棠，你不用過來了，我們分手，你就留在白梓筠旁邊，反正她也喜歡你喜歡到不行，我成全你們。」

她說的全都是氣話，多年以後再回想起這一幕，回想起她說著賭氣的話，回想起她口口聲聲說要跟陸棠分手，夏琦蕾的淚水就會像斷了線的珍珠直直滑落。

賭氣說完分手以後，夏琦蕾狠心的掛掉電話，之後不管陸棠如何回撥，她都直接把電話按掉不接。

陸棠接着傳了好多簡訊過來。

「蕾蕾，別生氣。」

「蕾蕾，我立刻趕過去，別走，等我。」

「蕾蕾，對不起，我不分手，我馬上到。」

「蕾蕾，我喜歡你，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蕾蕾，彆氣……」

夏琦蕾卻是看過就刪，然後氣憤離開捷運站回家，誰都不理，窩進被窩裏又是氣憤又是傷心的流淚。

之後她渾渾噩噩的睡著了，隔天頂着媲美貓熊的黑眼圈到學校去。

她一進教室就覺得氛圍很詭異，尤其幾個好朋友看到她連早安也沒說，全部一臉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麽秘密不敢跟她說似的。

最後，是小諭開了口。

「蕾蕾，你得到消息了嗎？陸棠學長走了……」

「走了？他走去哪？」

「學長昨天下午發生交通意外，他應該是急着要趕往某處，在綠燈的倒數幾秒過馬路，被闖紅燈的車子給撞上，當場死亡……」

夏琦蕾原本拿在手裏的牛奶掉了，當場灑了一地，那刺眼的白色一如她此刻的臉龐。

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