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她心下冷笑,覺得這些人真是可笑至極。一個受驚,就能掠過所有的事實。不管范氏和安妃知不知道成冰蘭做過什麼,但是她想,她們一定知道成冰蘭的為人。

「娘娘,恕臣婦辦不到。」

這句話說完,安妃變了一個臉色。溫婉的眼神閃過利色,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她不躲不懼,再說了一遍,接着道:「娘娘,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若是說破了,反倒不美。那天的事情是不是誤會,臣婦想成國公夫人再清楚不過。臣婦雖然命賤,但沒有命賤到伸着脖子任人宰割的份上!」

「你……放肆!」

安妃一拍桌子站起來,柳眉倒豎。

郁雲慈不再爭辯,順從地跪下,沉默以對。

「當真是少教!居然敢頂撞長輩!」

「臣婦確實少教,滿京皆知,臣婦是沒娘教的孩子。臣婦就是貪生怕死之輩,娘娘何必與臣婦一般見識。」

「你……」安妃的頭陣陣發暈,她一生之中,便是再氣憤的時候,都沒有此刻這般。這孩子,性子怎麼如此頑固。

到底是像誰?

一個你字,連說了幾次,就是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成嬤嬤已扶着她,連聲請求,「娘娘,您千萬不能動怒,得仔細身子……」

安妃重新坐下,頭不抬,手揮了兩下,根本不想再看到那張倔強的臉,「你回去吧……」

「娘娘保重身體,臣婦告退。」

郁雲慈起身行禮,朝屋外退去。

安妃氣到心悸,成嬤嬤已倒了一杯茶水,遞到她的手上。

前面將要出屋的郁雲慈此時回過頭來,道:「娘娘,臣婦斗膽再說一句,長輩不慈,後輩何談尊敬?成七小姐對臣婦成見頗深,她對臣婦的憎惡毫不掩飾。所以臣婦有理由相信,那天的事情絕不是誤會。」

安妃心一驚,放下杯子,忙問:「她對你說過什麼?」

「她曾對臣婦說過,她討厭臣婦的母親。只因臣婦肖似生母,令她生厭。不管娘娘信不信,臣婦比誰都渴望與親人相親相愛。但是很顯然,上蒼從未給過臣婦機會。」

無論是原來的那個自己,還是現在的身份,都沒有親情的呵護。

她說完,再行一個禮,退出屋子。

安妃像失魂般,一直想着她臨走前說的那句話。許久以後,木然地端起杯子,輕抿幾口,心緒慢慢平靜。

門外空蕩蕩的,那道身影已經不見。

她幽幽地嘆出一口氣,悵然若失。

夜間,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賢王府的大門。婆子從馬車扶下來一位裹着深色斗篷的婦人,婦人進了王府,這才卸下嚴實的兜帽。

正是范氏。

范氏臉上算不上好,光影中忽暗忽明的,陰鬱中帶着急切。

安妃一直在等她,神色凝重。

「娘娘。」

「母親,坐吧。」

范氏依言坐下,小聲地問道:「殿下傷勢如何,有沒有什麼大礙?」

「他沒什麼大礙,倒是冰蘭,越來越不像話。」

「冰蘭又怎麼了?」范氏現在提起幼女來就心驚肉跳,那天花會發生的事情,她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裏知道全是冰蘭在搗鬼。

她暗恨自己再一次大意,怎麼又沒有看穿元貞的真面目。

這一次,自然不同於多年前。那元貞名義上是被送回玉清觀,實則是暗地底已偷偷解決。她不允許有人藉此事要挾國公府,更不允許有人在背後敗壞國公府的名聲。

「娘還問我冰蘭做過什麼,娘不是最清楚嗎?」

安妃神色不虞,眼裏全是凌厲。

范氏臉色略顯灰敗,低聲中帶着乞求,「娘娘,她是您的親妹妹?縱使有些小性子,也都是在埋怨臣婦把她送到道觀一事。您多擔待些,臣婦一定對她嚴加看管。」

「娘,不是看不看管的事情,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您可知道她與景夫人說過什麼,她說……是要報復大姐,所以才看景夫人不順眼。」

范氏大驚失色,「這孽障……怎麼能說……」

「娘,她是委屈,可是也不能拉着整個國公府吧。若是她再管不住,萬一說漏,您說怎麼辦?」

「不……不會的……」范氏說著,不知是說服安妃,還是在說服自己。其實她們都知道,以成冰蘭的性子,真有可能不管不顧地說出一切。

安妃的眼裏帶着殺意,看得范氏心陣陣發涼。

「娘娘放心,臣婦一定好好教導她,她必不會亂說的。」

「如此甚好。」安妃重重地嘆一口氣,「娘,不是女兒狠心,而是女兒這些年來,日日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讓整個國公府跟着一起萬劫不復。」

范氏哪能不明白她的難處,聞言心疼不已。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當娘的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娘娘為難,冰蘭那裏怨念難消,她要顧此,就得失彼。

「娘娘的難處,臣婦明白。您放心,臣婦一定好好叮囑冰蘭。她雖性子犯了左,但還是能聽得進話的。」

「那樣最好。」

安妃撫着頭,用手撐着,一臉的疲憊。

范氏的心又偏向她這一頭,道:「娘娘,王府里有下人,您何必如此辛苦?您出宮在外,那宮裏還不知是何光景?陛下那邊……」

她是在提醒安妃,照顧兒子重要,但更重要的籠絡帝心。

安妃何償不知陛下再寵愛自己,也不是自己一人的男人。那後宮之中,女子眾多,皆都期盼着陛下的垂憐。

「本宮省得,呆兩日就會回宮。冰蘭那裏,您盯緊些,莫讓她再捅簍子。您不妨告訴她,若是她敢再亂說一個字,本宮就讓她一輩子呆在道觀!」

「是,臣婦明白。」

范氏離開時,臉色有些凄楚。出王府大門時,腳步有些踉蹌,差點摔一跤。還是身邊的婆子眼疾手快,一把攙扶住她。

一回到國公府,直奔成冰蘭的屋子。

那次花會過後,成冰蘭已從原來的院子搬走,搬到府中的另一座院子。這座院子,對她而言,才是最熟悉的。

此時她將洗沐過,披頭散髮地靠坐着,寢衣的衣襟大開,露出裏面一抹艷紅。

「啪!」

范氏一進門,不發一言,看到她的模樣,氣不打一處出。毫不思索地揮手,迎頭就是一把掌。

成冰蘭被打得歪在榻上,捂着臉,「娘……」

「別叫我,我不是你娘!」

「我就知道,你們都嫌我是多餘的!」成冰蘭吼着,嗚嗚地哭起來。

哭得范氏心痛如絞,一掌揚在空中,半天都拍不下去。她的心裏湧起無力感,悔恨、愧疚齊齊冒上心頭。

這都是在造什麼孽!

成冰蘭的眼裏閃過快意,這世間受苦的不能只她一人。每回看到別人痛苦,她就莫名開心,心花怒放。

那樣的興奮令人心顫,欲罷不能。

她哭得越發的大聲,眼神偷瞄着范氏。范氏的臉先是脹得通紅,接着轉為鐵青。眼角的細紋纖毫畢現,還有兩鬢幾根銀絲。

母親老了……

這個念頭才劃過心頭,成冰蘭方才的興奮驟然不見。可是恨意仍在,除了恨,還有悲涼。涼徹入骨,無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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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收買計劃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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