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埋首在她的胸前,大手漸漸往下。隨着他的動作,她渾身的血液沸到最高點,一股熱血像潮湧般衝出了身體。
她心一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隻大手。
那隻大手修長如竹,上面沾着暗紅色的血跡。
而他雕刻般的俊顏,青白變幻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完了!
她的洞房花燭,她的良辰美景,全毀了!
該死的大姨媽,怎麼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就這個時候來。她欲哭無淚,羞憤欲死,恨不得一道雷劈死自己。
她怎麼這麼悲摧,想那個啥……為什麼要一波三折?
「侯爺……我……可能是月信來了。」
說完這句話,她都不敢看他的臉。自打穿越以來,她就沒來過月信。可能是一直事情多,亂了規律。
眼下心頭安定,所以大姨媽跟着來湊熱鬧。
她這邊不敢直視他,他已淡定地下床洗手,擦拭乾凈。
血什麼的,他實是見得太多。
「可要喚人進來?」他穿好衣服,坐在床邊,輕聲問着。
她輕吁一口氣,古代月事要用什麼,自己是真的不清楚,還是叫采青進來的好。她從枕間露出瓷白的小臉,咬着唇點點頭,模樣有些可憐。
他心一緊,喉嚨發乾。
手指動了一動,終是什麼都沒有做,若無其事地坐到一邊,捧起那本兵書,慢慢地翻看起來。
她喚采青進來,低語幾句,采青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不敢抬頭看坐着看書的男人,連侍候自家夫人換衣及換床單被褥什麼的都輕手輕腳。
幸好這個時代有類似棉花的東西,郁雲慈在屏風後面看到采青拿出來的月事帶,略感安心。月事帶是紅色的,上面綉着花草,中間塞着長條形的棉布。
白棉布中包裹着棉花,柔軟適中。
主僕二人一通忙活,折騰半個時辰才算是重新安置。夫妻二人再次躺進被窩時,已是亥時三刻。
窗外新月如勾,燭火已滅,月亮的清暉從雕花窗中灑進來。
原本是她想像中的洞房之夜,無奈大姨媽如此不識趣,硬生生地破壞了她的好事。她睡在里側,有些遺憾地輕嘆一聲。
「為何嘆氣?」
暗夜中,他的聲音像月光一樣清冷,涼絲絲卻入進骨髓,帶着說不出的惑人味道。
「嘆息春宵多舛,沒能如願。」
「無妨,來日方長。」
「……」
這個詞用得,真是讓她說不出話來。他到底知不知道來日方長的暗意?她嘴角抽了一下,感覺一隻大手伸過來,摟住了她。
她滿足地偎進他的懷中,兩人抵着頭,相擁而眠。
窗外的月亮偷偷躲進雲層之中,瞬間被烏雲遮得嚴嚴實實。漆黑的天幕再黑,也比不過此時方氏的臉色。
那個死丫頭怎麼還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她精心佈置的局,怎麼就能被人給破了?前幾日唯有程府的八小姐回來,她還以為事情已成。正暗自竊喜着,等着怡情院的老鴇事成歸來,再問詳細。
誰知道該等的人沒有等來,卻等來那丫頭回京的消息。且據別人說,死丫頭是思夫心切,在侍衛的護送下偷偷去了石門鎮。
老鴇沒有出現,她無法得知那天發生的事情。
為什麼?
自己的計劃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算。
「娘,她竟然回來了!現在怎麼辦?」郁霜清滿臉的恨意,吳府的催婚已令她快要抓狂,一想到吳仲林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嘴臉,她就不寒而慄。
那樣的人,她才不要嫁!
「娘,要不……是不是姓吳的死了,我就不用嫁人……」她喃喃地說著,目光慢慢變得瘋狂起來。
沒錯,只要姓吳的一死,什麼婚約全部都會作廢。一個死人,還怎麼能娶她?她堂堂的將軍府嫡長女,沒了吳公子,還有其他的世家公子願意娶。
「啪!」
方氏被女兒瘋狂的樣子驚到,想都沒想,就一巴掌扇下去。郁霜清捂着臉,眼神恢復清明,卻是透着恨意。
「娘,您打我?」
「清姐兒,剛才那樣的想法,你想都不要想……」方氏把手藏進袖子裏,若不是剛才自己一時心驚,也不會打清姐兒。
「那我要怎麼辦?等着嫁進吳家嗎?等着被那樣的破落戶拖累至死嗎?娘,您好狠的心!您說會替女兒找個如意郎君,您說女兒一定會嫁進高門大戶當貴夫人。可是您做到了嗎?」郁霜清吼着,眼淚流了下來。
她好恨哪,恨命運不公。
憑什麼她小時候吃過那麼多的苦,而那個死丫頭卻有個好出身,有個名門世家的母親。都是爹的女兒,她還是長姐,長幼有序,死丫頭的東西本來就應該全緊着她。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她甚至都想好以後要怎麼當一個侯府的夫人。她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方氏看着傷心欲絕的女兒,心像被凌遲着。為什麼?為什麼她謀劃到最後,還是要敗在姓成的女兒手上?
她不甘心!
「清姐兒,你聽娘說……」
「我不要聽,娘是不是又要說讓我等……請問女兒要等到什麼時候?娘……我好難受……一想到那死丫頭在侯府里享受着侯爺的寵愛,女兒就恨不得想殺了她!」
郁霜清說著,人已掩面跑了出去。
「清姐兒……」
方氏在屋內無力地喚着,最終頹然坐下。
郁霜清一邊跑着,一邊抹着淚,迎頭正碰上歸府的郁全勝。他腳步虛浮,被書童扶着東倒西歪地走過來。還未近前,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她一把擦乾眼淚,怒斥着書童,「該死的奴才,你是怎麼看的少爺,怎麼又讓少爺喝成這個樣子?」
「奴才……攔不住少爺,吳公子一直勸酒……」
又是姓吳的!
姓吳的最近天天勾着勝哥兒出門,不是逛窯子就是喝花酒。爹癱倒在榻,娘天天不知忙些什麼。沒有管着勝哥兒,勝哥兒就日日與姓吳的鬼混。
「勝哥兒!你看你像什麼樣子!今日有沒有去學堂?」
「喲……這姑娘長得不錯,怎麼如此生氣……來,讓爺香一個……」
郁全勝眯着醉眼,嘻笑着,就要伸手來摸她的臉。她臉一白,瞪一眼書童,「你是死人不成,還不把少爺的扶回去歇着!」
書童低聲諾諾,強扶着郁全勝,從她身邊走過去。
郁全勝還在叫喚,氣得郁霜清恨不得上前踢他兩腳。她抬頭看着四周,一片死氣。什麼時候她引以為傲的家變成這樣?
爹癱了,娘靠不住,唯一的弟弟越來越不成器?她要怎麼辦?如何才能達成所願?
不知不覺中,她走到前院。
郁亮自癱后,就挪到前院的屋子裏。方氏遇事不順時就會到他的屋子裏罵上一通,其餘的時候都只有一個婆子侍候着。
那婆子慣會偷懶,根本沒在屋子裏守着,不知又去哪裏鬼混。
她推門進去時,郁亮已經睡着。便是睡着,他也沒有往日的精神氣。胡茬滿臉,嘴歪着,還流着口水。
曾幾何時,他是那麼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