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2)
她能看出陛下的心思,同樣也能覺察到庭生日日與陛下相處,或許師兄弟的那種感情早已發生變化。
他們是她自小看着長大的,自是不希望他們錯過彼此,遺憾終生。
庭生低下頭去,他有他的顧慮。
陛下是天子,後宮之中不可能只有他一人。與其將來自己變成那樣只知爭風吃醋的女子,還不如做他的上將軍。
「我知道你的擔心,但是你和陛下處得久,你比我更了解陛下。這麼多年,陛下可有與宮女糾纏不清,可有未曾立后就納妃?」
景陽聽着自己親娘的話,眼睛慢慢睜大。
不會是她想的樣子吧?
怪不得母親從不阻止自己和庭生哥哥親近,甚至她都八歲了,還允許庭生哥哥對自己做親密的舉動。比如說牽手啊,抱抱之類的。
郁雲慈也不逼他,路是他自己的,他要怎麼走,他有權利自己決定。
「師母曾與你說過,萬事循着自己的本心。該怎麼做,你自己權衡。只是師母希望你能儘早做出決定,莫等時機錯過後空餘後悔。其實不光是陛下到了大婚的年紀,你自己亦然。我想匡老夫人沒少提及此事吧?」
庭生若一直以男兒身份生活,總逃不過被長輩催促着成親生子。即便是衛青英嫁進去,可是孩子從哪裏來?
這些問題遲早要面對的。
許久,庭生慢慢抬起來,站起來朝她行了一個禮。
「師母的話,庭生記住了,還容我仔細想想。」
「好。」
郁雲慈笑道,送他出門。
他離開后,景陽還睜大着眼,看着自己的母親。小臉上全是興奮,還有帶着那種不可說的神神秘秘。
郁雲慈一點她的鼻尖,「小機靈鬼,可得替你庭生哥哥保密哦。」
「嗯。」小姑娘大力地點頭。「我只告訴錦哥哥。」
「你呀,什麼都與你錦哥哥說。但是這事,暫且先不說,等你庭生哥哥自己先說了出來,你才可以寫信告訴錦兒。」
景陽眼珠子轉了一下,又點了一下頭。
郁雲慈失笑,景陽和檀錦雖然沒見過面,但錦兒自景陽出世后,就一直心心念念這個妹妹。南羌的王上,也就是檀墨言還來信提及想結兒女親家,被她婉拒。
孩子們的事情,她不干涉,也不作主。如果他們彼此有意,她不會攔着。只是錦兒遠在南羌,她可捨不得把女兒嫁那麼遠。
景陽好看的眉頭皺起,糾結着要不要告訴娘。錦兒哥哥好像要來大趙了,說是要上門什麼的,反正她也聽不懂。
錦兒哥哥讓她保密,想了想,她還是不說吧。
多年後,坊間都在傳南羌的王上,在大趙當了上門女婿,居然樂不思蜀。為了討好愛妻,竟然將南羌拱手相讓,成為大趙的一個都城。
此是后話,暫且不表。
這時,景修玄帶着景耀走過來。景耀五歲,長得與其父一般無二。小小年紀就老成穩重,板著臉,走路時身子都筆直的。
夫婦二人相看一眼,帶著兒女進屋。
不大會兒,下人擺飯,一家人吃后飯不提。
那邊庭生騎在馬上,並未如往常一般疾馳,而是慢悠悠地任由馬兒自己走着。他的腦海中,不停浮想着師母的話。
陛下……真是良配嗎?
「上將軍。」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旁邊的馬車窗帘被掀開,露出成玉纓的臉。
「原來是成小姐,本官這廂有禮。」
「玉纓將從天雷寺回來,不想遇到上將軍。」
匡庭生點點頭,沒有接話。成玉纓羞赧地道別,放下帘子。
馬車從他身邊過去,他目光追隨。若是陛下真的娶后,成小姐是第一人選。一想到二人大婚的情景,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一揚鞭子,馬兒跑起來。
回到匡家,不出所料,祖母在等着他。
「庭哥兒,你可回來了。」
「孫兒見過祖母。」
「來,坐祖母這裏。」匡老夫人招着手,「你說你這孩子,天天就知道忙,真正的大事卻不知道解決。祖母年紀大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下,你就不能讓祖母……」
「祖母,孫兒不孝。」
他這般不知悔改的樣子,令匡老夫人更加生氣,手裏的拐杖杵着地,一臉的不高興。每回提到這事,庭哥兒就認錯。
錯是認了,卻從不改過。
「這次你也莫再敷衍祖母,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什麼時候成親?我也不管是衛姑娘還是什麼姑娘,只要你娶個人回來就成。我們匡家人丁單薄,祖母我實在是痛心哪!」
匡庭生喉嚨艱澀,看着祖母全白的發,略有些不忍。
良久,他慢慢地跪下來。
「祖母,孫兒不孝。」
「你……」匡老夫人氣得兩眼昏花,「庭哥兒,這是為什麼?祖母怎麼就不明白了?你說要娶衛姑娘,祖母也由着你。現在你遲遲不肯成親,祖母就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匡庭生像是下定決心般,慢慢站起來,「祖母,孫兒先出去一趟,回來再與你解釋。」
他轉身離開,命下人牽馬出來,縱身一躍,疾行離開。
一路未停,直至宮門口。
在先帝時,他就有殿前行走的權利,何況是現如今。宮門的侍衛連盤查都沒有,就恭敬地請他進去。
順安帝聽太監說上將軍求見時,還有些納悶,同時心裏歡喜着。
「快,快請上將軍。」
匡庭生進殿後,先是行禮,爾後立在那裏。方才憑着一股氣進了宮,此時面對從小長大的帝王,卻不知要從何說起?
「師兄?」
無人時,順安帝還是會喚他師兄。
「陛下,臣有罪!」
他跪下去,低着頭。
「師兄快快起來,你何罪之有?」順安帝上前扶他,兩人一接觸,身體齊齊升起異樣。
「陛下,請容臣說完。」
「好,你說吧。」順安帝放開他,手縮到袖子裏。
「臣犯了欺君之罪,罪該萬死。」
「師兄何出此言?」
「陛下,臣在家母腹中時父親去世,當天夜裏家母受先祖託夢。先祖忠義公在夢中囑咐臣的母親,為避匡家劫難,一定要隱瞞臣的真正身份,以男子之身養育成人。母親不敢違背先祖,於是將臣充做男子養大。」
「你說什麼?」順安帝情急之下,上前抓着他的手,蹲着與他平視。那雙清澈的眼中,是期盼,是狂喜。
「你是女子?」
「臣有罪,欺瞞陛下至今。昨日先祖再次託夢給家母,說是匡家劫難已過,臣可自行恢復身份。臣思來想去,深覺辜負陛下的厚愛……」
「沒有,你沒有欺瞞朕。」順安帝打斷他的話,將他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