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鞏福寧望着夜色,低喃,「五爺,您眼光倒是一如往常的好……」
【第六十四章打什麽鬼主意】
剛剛有些睡意的郁雲慈聽到開門聲,瞌睡蟲又跑得乾凈。她閉着眼睛側身向里裝睡,感覺有人進到內室,有脫衣服時布料摩擦的聲音,然後靠外的床榻一沉。
她的心原是跟着聲響一起飄浮,在他躺下來的瞬間立馬安定下來,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身體下意識往外側一滾,滾進熟悉的懷抱中,她舒服地嘆息着,這才覺得濃烈的困意襲來,打着哈欠埋首在他懷中,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一牆之隔的景家二房,二老夫人同樣翻來覆去睡不着。
東邊的院子裏今夜鬧哄哄的,老二心裏不痛快,在外面喝了些酒,一回來,又是罵二兒媳婦,又是教訓齊哥兒,鬧得雞飛狗跳。
老二家的又哭又鬧,說是日子沒法過,要回娘家。齊哥兒更是不幹,他沒做什麽還被罵,委屈地來向她告狀。
她心疼不已,安慰着長孫,趕到二房後,先是喝斥下人——那些沒眼色的東西,沒看到老二醉得厲害不成?不知扶他去歇着,還由着他胡鬧;接着是安撫老二家的,畢竟老二家的比老大家的底子要硬,親家老爺官職從五品。老二家的是嫡長女,當初嫁給老二,就是因為老二的秀才功名,加上他們是侯府的二房。
如今老二一直是秀才,再也沒有更進一步,他們二房還被侯府分出來自立門戶。親家老爺那裏便開始常擺臉色,連帶着老二家的跟着脾氣變大,在東院頤指氣使,但凡有點不順心,動不動就鬧着回娘家。
她一直忍着氣,按捺着不發作,誰讓他們二房現在落魄到要看一個從五品親家的臉色。
自從得知大房的侄子是個短命鬼,她就存了心思。早年間她還不急,想着等那侄兒一死,侯府的爵位遲早會是二房的。
哪裏想得到,那孩子越活身子越壯實,後來學了匡家劍法後更是身強體壯,半點不像個短命的。
眼見他變得越發厲害,還娶了妻,她的心真正急起來。
她每年都告訴自己,二房一定要有個人出人頭地,壓住大房。本想着老二若是中舉,情況還能扭轉,誰知老二今年還是落榜,真是年年盼着,年年落空。
好不容易勸住老二家的,安撫好自己的長孫,她已累得筋疲力盡,可想着二房如今的處境,又哪裏還能睡得着。
她的心像火燒一般,想着可不能再等,再等下去湘姐兒年紀就大了。
湘姐兒的親事還沒着落,原想着一旦老二中舉,有個舉人哥哥,湘姐兒才好說人家。可現在看看,還是一場空。
一夜輾轉,翌日一大清早,二老夫人就帶着景湘,提了一些回禮到侯府門前敲門。
侯府門房打開門縫看了一眼,說了一聲等着,便派人去後院通知自家夫人。
郁雲慈今天起得晚些,精神不是太好,一邊眼迷離着,一邊讓采青把人帶進來。
二老夫人是長輩,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這點禮數她還是願意遵守的。但若是為長者不尊,提一些過分的要求,那就休怪她不給面子。
不一會兒,二老夫人和景湘被請進來。
郁雲慈嘴噙着笑,喚了一聲二嬸,便讓她們坐下。
景湘今日特意裝扮過,當得起端莊秀雅幾個字。不過這姑娘心氣難平,眼珠子轉了轉,看一遍屋內的擺設,閃了閃。
比起上次來時,這屋子佈置得更加精巧。
若她是侯府的小姐,哪裏至於連一個六品小官都嫌棄她的出身?何況還只是六品小官家的庶長子。
越是想着,越是意難平。
那六品小官家的事把二老夫人給氣得幾天都吃不下飯,賭氣非得給她找個更好的,一連給她相看幾戶人家,偏偏都沒有下文。
別人嘴上不說,托中間人支吾幾句,大意還是他們二房家世太差。門當戶對,若不是他們二房姓景,恐怕別人連提都不會提。
景湘咬着唇,娘今早告訴她,說想要嫁好人家,還是得來求三嫂。
郁雲慈一見她,就知道這母女倆打的是什麽主意。
二老夫人擠着笑道:「昨日夫人派人送的月餅,我嘗着味道真不錯。也是夫人心思巧,竟能想出那些吃法。」
「二嬸收到禮就好,原本我還想派人去問一問,是不是禮沒送到?昨夜二哥喝了酒,在侯府門口胡亂嚷嚷,說我和侯爺不孝順,逢年過節連個禮都不送。我實在是冤枉,新月餅一做出來,我可是第一個讓下人送到二嬸那邊。」她說著,面露委屈。
二老夫人被她一堵,乾笑道:「你二哥落了榜,心裏有些不好受。他喝過酒,許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麽,侄媳婦你多擔待,莫要與他置氣。那月餅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二嬸知道你用了心。」
「都是廚房的婆子們想的法子,二嬸既然吃着好,等會我讓她們抄一份方子給二嬸。」
二老夫人似是受寵若驚,連連推辭,「這怎麽使得,我不過是一提,夫人太客氣了。」
郁雲慈要的就是客氣,若是二房還算安分,她願意客客氣氣地相處着。但二房想要作妖,恕她不能奉陪。
不過是做月餅的方子,又沒什麽技術可言,她樂得大方。
當下她也不讓傳畫跑一趟廚房了,親自寫了一份方子。
二老夫人接過,嘴裏還說著不好意思,手卻是把方子折好,交到景湘的手中,「湘姐兒你收着,日後你出了門子,又多了一份壓箱底的私藏,你婆家也會高看一眼,到時候你可得好好謝謝你三嫂。」
景湘羞赧地接過,小心地揣進袖子裏。
郁雲慈的眉頭挑了挑,等着二老夫人接下來的話。
果然,轉過頭,二老夫人就長長地嘆口氣,「都是我這個當娘的沒用,到現在都沒有替湘姐兒挑到好人家。夫人您心善,又是湘姐兒的三嫂,二嬸少不得要腆着老臉勞煩你這個做三嫂的費心。」
「二嬸想要我做些什麽?」
二老夫人一聽有機會,忙道:「夫人您面子大,門路廣,以後夫人出門時,不妨帶湘姐兒出去轉轉。」
郁雲慈沒說話,這是想讓她出門做客的時候都帶上景湘,二老夫人的胃口不小,眼光還真是高。
像是怕她不同意般,二老夫人又道:「夫人,小姑子嫁得好,對娘家亦是助力。我們湘姐兒是最懂禮的孩子,知恩圖報,將來得了好姻緣,定會念着你的好。」
郁雲慈看了一眼景湘,景湘的手緊捏着帕子,不知是緊張還是難堪。
她可是清楚地記得,在她穿越來的第一天,這母女倆看好戲的樣子。這才過去多久,她們就軟下姿態來求自己,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倒不是我不幫,而是我做客的人家不是國公府就是侯門世家。便是他們那樣人家的庶子,娶的也都是高門大戶的庶女或是官階低些人家的嫡女。」
她話音一落,景湘臉色立馬變得慘白。
身分地位,又是這個意思。為什麽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好,全部在乎她的出身?論長相,她自認中上;論女紅,相信沒幾個人能比得上她。
她堅信,便是嫁進高門,她也能做到賢慧知禮,得到婆家的愛戴。這個三嫂有什麽資格說她?
她正欲反譏,卻被二老夫人按住手。
二老夫人面色很難看地看着郁雲慈。
郁雲慈也不躲閃,任由母女二人看着。
二房無人在朝為官司,唯一有正經差事的是老大景修文,也不過是領着正八品的武衛職。這樣的家世,就是小官之家都看不上,二老夫人居然還想讓她引線,把景湘嫁進高門大戶,可真會想。
目光對視,最先敗下陣的是二老夫人。
「夫人……湘兒長相人品都是拿得出手的,你就……」
「娘,你何必求她!」景湘霍地站起來,「女兒看三嫂根本就沒有幫我們的意思,什麽出身,全是託辭。若她真有心,女兒不信找不到合適的人家。」
郁雲慈面色冷下來。
景湘說得沒錯,要是二房是識趣的,她還真樂意幫他們一把。以侯府的名義與人結親,景湘雖然嫁不進頂尖的世家,嫁給一般人家上進的庶子還是可以的。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要她替二房這樣的白眼狼謀划?
「二嬸,你看,湘姐兒心氣高着呢。依我看,她哪裏需要別人幫忙,說不定自己就能找到如意郎君。二嬸你真是操錯了心。」
二老夫人胸口急劇起伏着,這話里的意思她還是聽得出來,侄媳婦是在損人呢,什麽自己找郎君,不是在罵湘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