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三章二哥鬧上門】
侯府的門口,一個渾身酒氣的男子歪倒在石獅上,正在罵罵咧咧地借酒發瘋。侯府的大門緊閉着,門口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老三,你給我出來!都是姓景的子孫……憑什麽你們住着大宅子,而我們一家卻擠在一個偏宅……嗝……」
醉酒的男子是二房的景修武。今年秋闈已放榜,不出所料,他又落榜了,白天和幾個朋友喝酒泄憤,聽到有人替他不值,說他堂弟是錦安侯,若真對自家堂哥上心,隨便打點一下,他早已步入仕途,何必年年與一些後輩進出考場,受着年年落榜的打擊。
他越想越覺得對,沒錯,都是老三不幫襯二房。
不說當年祖父在世時,便說之前沒有分家的時候,就算老三不怎麽正眼看他,但在外人眼中,他還是侯府出來的二爺。
現在哪個人還會把他們二房和侯府放在一起?
老三的為人也忒不地道了。
景修武卻不知,跟他喝酒的那幾個人早年也是讀書人,可是好幾年都沒考上,逐漸歇了心思。他們不比景修武,有二老夫人全力支持,景修武便是一直考,景家也負擔得起,他們說不眼熱是不可能的,這不就故意說些酸話來堵景修武的心。
他們勸着酒,一副齊齊感嘆的模樣,實則心裏巴不得景修武沒考上。
景修武被他們勸來勸去,越發的心堵,氣悶地不停喝酒,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朋友說的那些話堵得他難受,混着酒氣一起衝上他的心頭。
仗着酒膽,他乾脆跑到侯府門口發酒瘋。罵了一陣子,見裏面毫無動靜,他心裏竊喜着,老三必是心虛,躲着不敢見人。
如此一想,他的膽子越發的大起來。
「老三,你若識相,現在就好好討好我們……我們定然大人不計小人過,念你以前不懂事……且饒過你。你且記得……以後一年三節禮,大小節氣都記得孝敬……我可告訴你,你是個短命相……要是哪天你兩腳一蹬,嘿嘿……念在你從前孝順的分上,二哥我自會照顧好弟妹……」
想到那婦人,雖然名聲不怎麽好,可耐不住顏色好,一張小臉兒白里透粉,身段更是讓人心癢。還有那性子,潑辣有味……
越想,他就越覺得身上燥熱得慌。
此時,一輛馬車緩緩地在旁邊停下,馬車內的郁雲慈臉色一變,小心地覷着身邊男人的臉色。
景二說侯爺是短命之相……
景修玄一掀車簾,俐落地跳下馬車。
景修武正閉着眼睛,想着那接手侯府的美事,想着那嬌艷的美人兒,酒氣熏紅的臉上盪起可憎的笑意,搖頭晃腦的,似乎沉醉其中。
「二哥是在盼着我死嗎?」
冰冷的聲音響起,一隻黑色的靴子抬起,踩上石獅,正好踩在景修武的手上。
他無情地加重力道,用腳尖碾壓着。
景修武的酒瞬間醒了大半,手上吃痛,惶恐地睜開眼睛,「三……弟……你回……來了。」
「我再不回來,二哥是不是打算接手我的侯府,鳩佔鵲巢自立為侯?」
「我哪敢……」景修武眼珠子亂轉,眼神心虛地亂飄着,不敢與他對視,「我今天喝多了,腦子暈沉沉的,不知自己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說過什麽……」
景修玄冷冷一笑,「二哥真是健忘,不如我來提醒二哥。你剛才說我是短命鬼,還說要在我死後接手我的侯府。」他邊說著,腳下邊使着勁。
景修武疼得齜牙咧嘴,哀叫着,「老三,二哥沒有說過,你肯定是聽岔了……你的腳踩錯地方了,快些放下吧。」
「哦?剛說過的話都能忘,怪不得二哥年年下場,年年落榜。依我看,你如此記性,倒不如窩在家裏混吃等死,何必出來丟人現眼。至於我的腳……」景修玄說著,加了三分力踩了兩下,只聽到景修武的呼痛聲。
「侯府是我的,我愛踩哪裏就踩哪裏,怎麽可能會錯?錯的是有些人站錯了地方,活該被踩。二哥,你說是不是?」
景修武哪裏還敢有之前的妄想,忙拚命地點着頭,「老三,你說的對……今日二哥喝醉了,走錯地方……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二哥一般見識……」
「是嗎?」景修玄腳再踩了踩,才放下來。
景修武心頭一松,趕緊把那痛到發麻的手縮進袖子裏。就算看不清楚,也能猜到必是紅腫不堪。
他哪裏還敢多停留,丟下一句含糊的話,便腳打麻花般地踉蹌離開。期間他一個不穩,摔了一跤,也沒敢吭聲,爬起來就跑。
黑暗中畏畏縮縮地出來兩個下人,攙扶着他。
他呸了一口,像是在罵自己的奴才,又像是在指桑罵愧,罵罵咧咧地走了。
剛下馬車的郁雲慈看得解氣極了,對着那狼狽的背影,高聲道:「二哥,你回去可得好好問問二嬸,我一早就把節禮送到二房,還送上自己親手做的月餅,二哥卻指責我們不孝敬二嬸,那我可不依。要是二哥還敢在外面胡說,我少不得要與二嬸對質,問問我的月餅是不是餵了狗?」
景修武腳下一滑,差點又要摔跤,好在有人扶着。
她冷冷一笑,暗罵一句活該。
這個景二,不學無術,一個大男人不思量養家餬口,天天當個啃老族,裝模作樣地讀書,就想從別人那裏撈好處。讀了這麽多年,全都讀到狗肚子裏了,什麽名堂都沒有混出來,還敢肖想侯府的爵位,當真是不知死活。
「便宜他了,正過節呢,竟敢跑到咱們家門前來發酒瘋。」她哼哼着,走到景修玄的身邊。
「咱們家」三字取悅了景修玄,他抬頭看着門上的錦安侯府四個字,從這一刻起,他才在心裏把侯府當成自己的家。
他執起她的手,與她一起邁進侯府的大門。
進了屋子後,她拉着他的手煞有介事地看着他手心的掌紋,邊看邊嘖嘖稱奇,「那景二是從哪裏聽到的胡言,竟然說你是短命鬼。依我看,你這手相就是大富大貴之相,生命線長長的,還有得活,活個百歲不成問題。」
他眉眼一柔,反手把她的手包在掌中。
這姑娘是在安慰他。
景二說的短命之相確有其事,當年是有算命的斷言錦安侯府的世子活不過成年,所以二房自那時就存了心思。
「百歲?到時候就怕夫人嫌為夫白髮垂暮,老態龍鍾。」
她抿嘴一笑,眉眼彎彎,「什麽老態龍鍾?侯爺您就算是滿頭白髮,亦是皓首雄心,老當益壯。」
他目光寵溺,道:「好一張利嘴,說得我心甚悅。我且等着,就等着你我一起赴那白首之約。不知到時候夫人會是何等模樣?」
她眼一挑,得意地回著,「我嘛,當然是鶴髮童顏,風韻猶存。若是侯爺您寶刀未老,說不定我還可以老蚌懷珠。」
這女子,當真是敢說!
他眸一沉,打橫抱起她,朝床榻走去。
兩人四目交融,情深意濃,千言萬語全都在不言中。
半夜,郁雲慈迷迷糊糊地朝床外滾去,沒有碰到熟悉的溫暖懷抱,微眯着眼,半抬起頭,只見床的外側空無一人。
她頓時清醒過來,坐起身子。
屋內夜燭還燃着,卻沒有他的身影。這麽晚,他去了哪裏?
她披衣起身,趿鞋下地,輕輕地打開門。
值夜的采青聽到動靜,驚了一下,見是她,忙壓着聲音問道:「夫人,您怎麽醒了?」
「侯爺呢?」
「奴婢不知,侯爺三更將過時離開的,奴婢看着……像是出門。」
采青也納悶着,侯爺那個時辰穿戴整齊,還裹着披風,一看就是要出門的樣子,她一個下人自是不敢多問。
郁雲慈眼露疑惑,深更半夜出門,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情?最近他好像不怎麽在家,一個侯爺真有那麽多事要處理嗎?
她重新躺到床上,腦中一直胡思亂想,再也睡不着,這一想就想到景修武說的話——
短命之相?是指原來的那個人嗎?她早就懷疑過侯爺不是原書中的男主,他是不是有和她一樣的奇遇?那他以前是什麽樣的人?可書里沒說男主是短命鬼,而且一直到結局都活得好好的,莫不是景二亂說的?
她的手在被窩外面划來划去,微蹙着眉。
方氏母女已死,她頂着原主的身分活得好好的,可以說那書里的內容,和她現在的生活已經絲毫沒有關係了,那她何必去在意?拋開書的事情,她應該在意的是眼前。
他半夜出門,是不是去處理什麽危險的事情?一個出身富貴的侯爺,在朝中不拿勢不掌權,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招來什麽人忌恨,也不會惹上什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