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笑的得意,姜如玉啊姜如玉,你可知道,你已經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了。
關於如玉的小話悄悄在眾位夫人中流傳,而且傳的很快。女人的嘴嘛,是最不牢靠的,而這位護國侯夫人如今又是個令人矚目的,誰不想湊個熱鬧?
如玉倒是沒什麼察覺,她抬頭看日光照在梅花上,聞着清冽的梅香,真是覺得愉快。
定州雖然貿易繁華,景緻卻不怎麼樣,她想不到京城還有這麼漂亮的地方,真覺得不虛此行。
此時,方才跟她攀談的侯夫人於氏被一個貴婦叫了過去,悄悄在她的耳畔耳語了幾句。
於氏大吃一驚,回頭看看如玉,眼中露出惶惑而驚訝的表情。
這時,如玉覺得這些貴婦看她的目光有些怪異了,還有人悄悄的議論,時不時望她這邊一眼,肯定是在說她的小話。
她轉頭看了一眼巧兒,只見巧兒臉色憤懣,「怎麼了?」如玉隨口問,「那些人在議論什麼?」
巧兒再也忍不住了,到了她身邊低聲說:「不曉得誰傳出來,說夫人你是商戶女子出身,那些貴婦人正在議論呢。」
如玉有些了悟,原來如此。她是商戶出身,除了跟來的幾個人,沒有人知道。跟來的人都是心腹,自然不能隨便亂說話。至於還有誰知道,她想了想,便想起了丘翎兒和那位趙夫人,女人的嘴總是不牢靠的,保不齊他們就說出去了。
如玉微微一笑。
巧兒急了,低聲說:「夫人,不然咱們先回去吧。這個時候,您怎麼還笑的出來?」
如玉還在笑,別人議論她倒是沒覺得多麼惱怒。當初丘翎兒問她出身的時候,她絲毫沒有隱瞞據實相告,不過因為她多麼相信她們,只是因為她並不在乎這個。商戶出身又如何,反正她現在也是侯夫人了。相公都不嫌棄,這些人嫌棄個什麼勁兒?
她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恥,自然不在乎這些人的話。
如玉抬頭看着這梅花,色澤各異,頗為驚艷。她離開人群,到了一側,從這面看,反倒比方才的花色更加絢麗,花枝更加繁茂。
「真美!」她讚歎道。
「美?」一個聲音譏諷,「護國侯夫人還真是有閑心雅緻,你可知道那些人在說你什麼?」如玉轉頭一看,只見是一個眉目秀雅的女子,樣貌着實端莊,氣度也很雍容。
如玉微微一笑:「她們無論說什麼,都不能壞了我賞梅的心情。否則,豈不是辜負了這片大好的梅花?」
那女子一愣,倒是有些意外的樣子。一個商戶女子,竟有如此的氣量嗎?即便是她,若是知道別人都在議論鄙夷自己,也會懊惱的。
那女子笑了笑:「既如此,我陪着你一齊看看梅花,咱們說說話。」
如玉看她打扮華貴,但是這來的貴婦哪個不華貴,不以為意。便也笑了笑,同她在一起看梅花,時而議論一兩句。
「那是敬王妃呢。」有貴婦道。
「敬王妃一定不知道這姜如玉的出身吧,若是知道,肯定不會同她說話的。」這些女人已經打算同姜如玉拉開距離了,省的那商賈之氣傳染到自己的身上。
「咱們必須告訴敬王妃去。」其中一個姓王的貴婦道,她十分的不平,她乃是出身侯府的翁主,如此高貴出身自然瞧不上那些賤民。如今瞧着這個賤民攀上了敬王妃,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王氏打頭,後頭兩個貴婦走了上前,到了敬王妃跟前。王妃身份高貴,便是王氏也得向她行禮。
王氏屈身行禮,瞅了如玉一眼,對敬王妃說:「敬王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姜如玉一愣,看了身邊年輕女子一眼,想不到身旁這位竟是一位王妃?
她不過二十餘歲,她還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貴婦人。
敬王妃笑了笑,顯出雍容的氣度,款款道:「不必,如玉不是外人,你有什麼話就在此說吧。」
王氏一愣,她就是要說姜如玉的話,怎麼能當著她的面說?
姜如玉和敬王妃都看着她,王氏倒是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被敬王妃這麼看着,饒是這寒冬臘月,她的腦門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敬王妃微微一笑:「你要說的話本妃知道。你要說如玉的出身是嗎?」
姜如玉一愣,這位王氏可真是熱心,巴巴的來說小話了,難怪當著敬王妃的面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還出了一頭的汗。
王氏吞了一口唾沫,解釋道:「我也是為了王妃好。商賈乃是低賤之事,莫讓了這低賤的商賈氣傷了王妃尊貴之體。敬王妃出身簪纓世家,四世三公的出身,怎能被銅臭之氣玷污。」
姜如玉更是吃了一驚,眼前這個溫軟秀麗的年輕女子竟是簪纓世家出身?那麼,她們的出身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敬王妃只是笑了笑:「你這是什麼話,有件事想必你忘了吧?」王氏同敬王妃和姜如玉說話,其他貴婦也都圍了過來,即便是沒走近,也豎起了耳朵聽。
「太宗建國之時,篳路藍縷,歷盡千辛萬苦才得大業,而當時太宗的鐘皇后便是出身商賈。太宗起兵,鍾皇后散盡家財資助軍中,才得以成就大業。鍾皇後去時,太宗便說鍾皇后雖出身商賈,卻是世上品性最為尊貴的女子。如此說來,我大楚朝乃是商賈之資起家,何來輕視商賈一說?你們如此說,豈不是數典忘祖,叫人貽笑大方?」
敬王妃一番說話,振振有詞,何況還拿出了太宗的鐘皇后做例子,聽得王氏戰戰兢兢一頭是汗,連連道:「是我失言了,是我失言了,還請敬王妃恕罪。」
澄王妃瞧着她們在這裏論道,急忙過來,笑道:「你們在這說的如此熱鬧,是在清談嗎?與其清談,不如趁着這個時候湊個樂子,有誰古琴彈得好的,彈一曲,也應應景可好?」
澄王妃這話便將話岔開了,王氏急忙退下,走到了一邊。有了敬王妃這番話,便再也沒人敢議論姜如玉的出身了。
沈宜珍站在大柏樹後面,冷冷的看着這一切。方才敬王妃說話響亮,連她都聽到了,豈不是說給眾人聽的?真是可惡,倘若不是這敬王妃,姜如玉定然成了笑柄。如今她搬出了鍾皇后,還有誰敢說這一茬?
沈宜珍皺着眉頭,揪着柏針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澄王妃瞧着敬王妃向著如玉的,覺得她那一番話完全是搶了自己的風頭。這話一出,誰都服她。她是知道敬王妃的出身高的,比自己的出身還要厲害,心裏到底是不服,這是她的主場,怎麼能讓敬王妃佔了風頭去?
她眼眸一轉,道:「去將我的琵琶拿過來,如玉你既然能嫁入侯府,琴棋書畫應當是精通的吧,不如彈一曲琵琶替咱們助興可好?」
她這話分明是刁難,倘若姜如玉出身商戶家裏沒有學過琴棋,她這話一出就讓她下不來台了。何況是琵琶,琵琶乃是商女所用的,貴婦們私底下彈彈也罷了,沒幾個說演奏給人聽的。現在拿出來大庭廣眾下讓姜如玉演奏,當她是賣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