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流氓化(2)
可笑的是不僅流氓的行為言語帶進了政治,而且流氓的印跡——紋身雕青也隨流氓分子進了龍庭。
後周開國皇帝郭威少時,加入到馮暉組織的流氓團伙,各種壞事都干盡了,無所不偷,無所不搶,依然一貧如洗。一次,側門讓一個會紋身的道人為自己做“針刺手術”。道人在郭威的脖子右面刺了一隻雀兒,脖子左面刺了一些粟谷;在馮暉的肚臍上刺了一口瓮,瓮內刺幾隻雁。照這個道士對圖案的解釋,就是兩位今後當自愛惜脖頸和肚臍,有什麼時候雀兒能銜到粟谷,雁兒能飛出瓮口,也就是發跡的時機到了。其實,這不過是道人對這兩個連針刺費也付不起的無賴的調侃,甚至夾着斷頸剖腹的詛咒。不過,對郭威、馮暉來講,卻多了份與“針史”不同的吹噓。
寒食節臨近時,馮暉的老婆準備了好幾雙麻鞋,準備趕集時賣了,換些錢過節用。孰料儘管把鞋藏得很嚴,還是被無賴丈夫搜出變成了酒資賭本,等到輸光醉倒,一頭栽在家門口半天爬不起來,他老婆發火道:“節日到了,如何辦得?”馮暉居然摸着肚臍大言不慚地回答說:“休說辦不辦,且看瓮里飛出雁。”最讓馮暉老婆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她的丈夫及其同夥還真的“飛出”頭了。郭威後來當上後漢王朝的鄴都留守,打算廢帝自代。後漢皇族中有人向其試探,郭威指着脖子上的染青雕花說:“世上豈有雕青天子?你們盡可放心。”其實這話起不了蒙汗藥的作用,雕青無賴做天子,流氓混混占龍庭,流氓政治大行其道,在五代十國是極其慣常之事。
明清時期的流氓政治。明代的政治流氓化不僅表現在其出了歷史上的大政治流氓朱元璋,而且整個政治系統,上至最高層,下至社會政治基層,均表現了強烈的流氓化傾向,稱明代政治為流氓政治,沒有絲毫過火。
首先,朱元璋的某些子孫,即都城與各地的藩王、親王,完全是一副流氓、無賴嘴臉。他們仗勢欺人,無惡不作。他們是名副其實的豪強,其所作所為大多有無賴性。封到山西的晉王朱楓,威逼民間美麗的上等處女入宮,稍有不中意者即隨便打死,燒成灰,送出宮外。還對宮女濫施酷刑,有的割掉舌頭,有的被五花大綁,埋於雪中,活活凍死;將七至十歲的幼童閹割一百五十多名,傷痕尚未痊癒,就令人運到府內,致使多名幼童死亡。再如伊王朱彝,“平居集裸男女雜坐之”,所以,後來得了一個“厲”的惡謚。又如荊王朱瞻岡,屢次聚集惡少騎射遊獵,微服外出,搶奪他人美色妻女。無賴流氓為虎作倀,假傳令旨,虛張聲勢,挾制官府,欺壓百姓,更有甚者,將人捉至王府,毆打致死。
王法不治王親,百姓便要隱忍,隱忍不下,反正是死,只有造反。明湖廣吉王、汴城王欺壓百姓,強佔百姓賴以謀生的田地,“民怨已極,壬午遂有逆冠決河之禍。”中國農民曆來皇權主義濃,雖然多次起義,一般只反贓官,不反皇帝,但至明末卻再不管那些,挖了朱元璋祖墳,把福王朱常詢殺了與鹿肉合烹,號為吃福祿酒。攻下大同后,將明家宗姓約4000餘人屠戮將盡。王室的流氓化終於在滅朝之際遭到了老天的報應。
其次,勛戚貴族流氓化了。
翊國公郭勛,招納亡命之徒,濫開違法大店,擅收私稅,酷用官刑,四路邀截客商貨物,多次霸佔軍民房屋,貪酷專權。如南京是東南財賦之地,淮揚又是魚鹽饒腴之所,郭勛在這些地方的城市設有私店,他手下的夥計群體聚合,興販各種可賺錢的雜物。當時,無論是水上舟船,還是陸地車輛,都有“翊國公”金字牌面,進行騷擾地方的活動,而一些官府關卡因懾於郭勛的權勢,也不敢向他們收稅。郭勛就是靠自己的特權,侵漁民利,一年能收入幾萬兩銀子。一些權勢太監所置的房產,一旦故去或失勢之後,也被郭勛任情吞併,無所顧忌。當然,這些太監產業的來源也並不光明,郭勛的行為不過是黑吃黑而已,但郭勛這種強行霸佔的行為,確實很有一些流氓的手段。
再有,衣冠士紳也流氓化了。明成化十八年,原任南京監察御史方格、丁憂居鄉。在鄉期間,他霸佔自己親叔叔的田產,搶奪寡居嫂子的棺具。不僅如此,他還置朝廷守制大禮於不顧,在守制丁憂期間,放縱兒子飲酒作樂。多行不義,必然自敗。這位方御史最後被族人告發,朝廷遣官勘治,卻被輕描淡寫地擬上“贖杖復職”的處罰。明憲宗認為方格在鄉多違法,“難居風憲”,所以將他降為陝西肅州衛經歷這樣一個雜職。(參見《明憲宗實錄》卷二二八,成化十八年六月已未)。
明朝政治流氓化還有一特別表現,即在金鑾殿裏以棍子毆打大臣,稱之為“廷杖“。明代將廷杖作為懲治大臣的一種手段,從朱元璋到朱由儉,被打得屁股血肉橫飛的大臣們的凄厲呼號聲不絕於耳。從正德時起,更規定大臣被廷杖,必須脫去衣服,有些大臣因此調治幾個月起不了床,有的落下終身殘疾。
這裏值得一提的是清代君主對臣下的態度。清代君主通常誰也不肯傾心信任,但也並不輕易殺死。其心得之要在於“使功不如使過”,就是有能者用,但同時留心羅織其過失,隔一段時間就舉其過失,譴責一番,使心存戒懼,必要時把其官爵一撤到底,但卻仍用他們來辦事。過一段時間再根據情況提拔上來。清代君術權術的精神,違反“養士而用之”的傳統,“摧折”而用人。清代臣子自稱“奴才”,君稱“主子”,君臣關係墮至了中國歷史最低處,臣子的人格也被侮辱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此比流氓行徑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