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頭太難
沈勝天坐在長椅上呆到很晚。
兩個月後，大一的第一個學期快要結束。郭長河在電視中露了幾次臉，一時間整個秦皇島的市民，都知道他是燕山大學的副校長。因為每次他上媒體的時候，劉炳貴都會坐在他的身邊，身前的位置擺放着和他相同大小的寫着姓名的紙牌。比起劉炳貴上媒體的風光，他要遜色了很多。因為他參加的都是學校對市內的活動，比起劉炳貴緊抓政府正在建設精神文明大做文章來實在是只能算小打小鬧。
半年的考察時期將要到來，劉炳貴與郭長河都知道校長任命的事情已經到了最後至關緊要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勢成水火。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在兩個人見面的時候看出來，郭長河看到劉炳貴的時候總是一副憤怒的樣子。
沈勝天跟在劉炳貴身後乘坐電梯上劉炳貴的校長辦公室彙報最近辦成的事情。
電梯門開啟的時候，郭長河身後跟着兩排七個教師正在電梯口等待。
劉炳貴看到郭長河正與自己臉對臉的看着，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后立刻掛上了微笑，主動向對方打着招呼：“郭校長，您這是幹什麼去，看這陣勢真夠龐大的。”
郭長河身後的人看到劉炳貴后紛紛打着招呼，只有郭長河冷哼一聲不顧劉炳貴的身體正擋住電梯門，徑直走了進去。
沈勝天在郭長河兩隻充滿怒火和威脅的眼神注視下向對方打着招呼，然後抬着頭跟着劉炳貴向其他老師打過招呼后，離開了電梯。
看着郭長河與劉炳貴兩人在電梯中的表現，沈勝天知道郭長河註定到退休都只能當副校長了。兩個人胸中的城府就說明了郭長河這個喜怒形於色的人根本不是劉炳貴的對手。
劉炳貴進入了校長室，進門前還不忘記回頭向沒有進入電梯的教師揮揮手。這一切在沈勝天眼中看起來儘管很假，但是沈勝天還是要佩服劉炳貴在人前裝模作樣的本事。
與沈勝天意料中完全一樣，當他進入劉炳貴的辦公室並關好門后。劉炳貴立刻就開始破口大罵，從郭長河開始到最後一個進入電梯的教師為止，一個不剩的罵了一遍。
沈勝天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的聽着。他已經不止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想着劉炳貴的為人，沈勝天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儘管他知道自己對劉炳貴這樣置之不理是會讓對方探知自己對他的看法。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這麼做了。
劉炳貴發泄完之後，沈勝天趕快把剛剛倒好的水放在劉炳貴的面前，非常形式化的說道：“劉校長，喝點水，消消氣。郭長河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他比您在這個學校內工作的時間久，人際關係紮實。只要您能把學校內老師們拉過一部分站在你的背後，郭長河最後的憑藉也就消失了。到時候您升任正校長，而郭長河只能老老實實的被您踩在腳下。”
劉炳貴兩隻眼睛轉着，聽着沈勝天的話思考着：“小天啊，你說我要怎麼樣才能把那些老師從郭長河那個老傢伙的陣營拉過來呢？你知道現在這個時代一切都在向錢看。在這個方面我與郭長河一樣都已經想盡了辦法，雖然給那些教師們以各種借口發了幾次錢，但是這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能長久。如果不能用利益把教師和我綁在一起他們不一定會支持我當上校長。”劉炳貴想的很遠，他已經認識到了只有把他與教師的利益綁在一起，這樣才會得到他們的支持，僅僅靠小恩小惠打動不了這些人。說不定這些人每次在拿到錢的時候還會慶幸因為他與郭長河的爭鬥讓他們多了幾筆小錢。
沈勝天看着劉炳貴考慮着要不要把自己考慮的事情告訴對方，畢竟這是自己想了很長時間的事情，一旦說出來，郭長河的陣營至少會縮水百分之八十，除了那些死黨之外，其他的人都會轉到劉炳貴這個陣營來。
“小天，有什麼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關上門以後咱們就是兄弟。哥哥我當上校長之後第一個事情就是給你弄張黨票，讓你先把黨入了。”劉炳貴毫不遲疑地開起了空頭支票。與沈勝天接觸的時間越來越長，劉炳貴發現沈勝天這個人有一個特徵，那就是有話想說的時候，習慣把左右手的食指互相轉動。
“劉校長，我覺得您需要把您首先要把郭長河陣營的人分別對待。把他們分成死硬派和溫和派。對死硬派的人置之不理，對溫和派的人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拉攏。人都有三親兩近的朋友，那些被郭長河排擠在外的教師們就是您拉攏對方陣營溫和派的人，至於手段，只要您以一個退休職工的名義在校內開一家連鎖超市。當然名義上是退休職工，實際上是教師們，到時候只要把這個消息散佈出去。那些學生們必然會思索超市背後的秘密。在這家超市買東西就是給那些教師送錢，如果再把這些東西送到老師的家裏，那就是送禮。而且別人還沒有什麼借口說三道四。錢是好東西，沒有人會嫌他多。”沈勝天對劉炳貴說道。在這一刻他在心裏狠狠地鄙視着自己，自己的這個舉動無形之中會助長送禮的風氣。
劉炳貴看着沈勝天，眼睛盯着辦公桌，用手中的筆在紙上亂寫亂畫著：“小天，你抽根煙，讓我想想你的建議。”
“有可行性，但是不高。畢竟老師們都是知識分子，可能會對超市的利潤不屑一顧。”劉炳貴想了一會對沈勝天說道。
“劉校長，人都有一個習慣，就是跟風。只要有人帶頭，其他人都會動起來。我記得我家鄉有個富人在大山裡開鐵礦，半年後，他換了汽車和房子。他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加入了開礦的行列。只不過沒有人知道那個富人在鐵礦上自始至終都在賠錢。結果很多人被他害的負債纍纍。而他在一次酒後向自己的妻子說出了事情的真相。他開礦開始的時候是為了錢，但是到後來他發現他一直在不停地賠錢。當家裏積蓄只夠買一輛汽車和樓房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他生意上的對頭，一個不論他幹什麼都會跟他競爭的人。最後他為了報復，把最後的錢買了車買了房還買了二十幾噸鐵礦。最後的結果是他的對手比他陪得還要多，買不起車，買不起房。”沈勝天吸了一口煙，等待着劉炳貴的回答。
“小天，你是不是學心理學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記得魯迅曾經說過世界上原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出現了路。就是這麼個意思，具體句子我記不清楚了。不錯，只要有人干，其他人也會跟着。”劉炳貴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
“劉校長，時間要掌握好，最後是在期末考試之前開張，因為期末考試涉及到補考問題，那些把腦筋都用在其他方面沒放在學習上的學生一定會明白超市背後的含義。”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劉炳貴原本就是一個聰明人，一點就透要不然也不會在四十歲就當上了全國重點大學的副校長。
“小天，我知道了。你學生會的事情抓緊辦的同時還要幫我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下星期一我給你一份教師名單，那上面會有這些人所教的專業。”
沈勝天被劉炳貴送出了校長室，一個人乘坐電梯回到了學生會所在的樓層。
劉炳貴在沈勝天離開后，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向裏面說到：“郭長河那邊的人拉攏的怎麼樣了？恩，不錯，我早就知道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校長誰當，誰能給他們帶來利益，他們就會跟隨誰。對了，告訴那幾個曾經在郭長河手下吃過虧懷恨在心的人，我準備以學校互助組的名義開幾家連鎖超市，讓他們每人交五千塊錢，我給他們三年的承包合同。這件事一定要秘密進行，不能讓郭長河收到一點風聲。你辦事我放心，晚上去休閑休閑？那好，那我就不客氣跟你爭誰買單的問題了，九點的時候我開車到你家樓下接你。拜拜”
打完電話后，劉炳貴站在辦公桌旁邊向大海的方向看着，手中的鋼筆輕輕擊打在辦公桌的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流行歌曲《天路》。
一天的課程終於結束，課堂上講的內容沈勝天一點都沒有聽進去，一直都在思考着今天自己的提議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看起來劉炳貴與郭長河之間因為權力爭鬥他的處境非常危險，實際上卻並不是這樣，因為劉炳貴需要他所以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住他。
日後一旦劉炳貴當上校長，那麼他的作用就變得可有可無。最多半年的時間，劉炳貴就會毫不猶豫的把他拿下，到時候他的下場誰都不會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的。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很可能就是他的寫照。
已經習慣於掌握權利的沈勝天無法想像那樣的生活自己該怎麼過。他也僅僅是一個普通人，當擁有了別人不能得到的東西后，讓他放棄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心甘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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