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這不是他的照片?!(結局交代)
宋其衍去德國出差,並沒有如他所說的三五天就回來。
靳子琦每天都跟他通電話,有時候兩人正聊着天就有工作上的電話進來。
差不多半個月後,靳子琦就做完月子,下床如以往一樣作息。
真的如宋其衍所料,蘇珩風的公司出現了財務危機,商業大廈搖搖欲墜。
靳子琦跟蘇凝雪去商場購買嬰兒用品的時候,車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綠燈,靳子琦猛然到兩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路邊糾纏,心下訝然,忍不住回頭去。
“什麼?”蘇凝雪也順着她的視線過去。
路邊站着的不正是蘇珩風和他的母親宋冉琴?
蘇凝雪皺起眉頭:“他們怎麼在這裏?”
紅燈的時間有些長,靳子琦現將近一個月不見的宋冉琴,本烏黑的頭摻雜了些白絲,蓬頭垢面的,似乎很久沒被好好打理,面容枯槁,神情也很麻木,偶爾會痴痴地笑一笑,一雙眼睛目光獃滯,在周遭的指點聲里這碰碰那。
靳子琦多少有些聽說,宋冉琴觸過電,再加上拘留所里被虐待的日子,不管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宋冉琴都不堪重荷,從拘留所被保釋出來就是這幅德行。
比起方晴雲的裝瘋賣傻,宋冉琴是實打實地瘋魔了。
“那個老太婆瘋了,快走吧,被她纏上就倒霉了……”
“旁邊那個是她兒子吧,怎麼不把她關在家裏,還敢往外帶……”
有路人匆匆從轎車旁走過,靳子琦碰巧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
而那邊,一向唯宋冉琴的話是從的蘇珩風,此刻卻滿臉不耐煩,當宋冉琴去扯他的袖子時,就被蘇珩風狠狠地推開,還目眥欲裂地大吼了幾句。
蘇珩風的情況也不好,身上不見了那些意大利名牌西裝,褪去商場精英的外殼,他臉上雙頰凹了進去,本來修剪得一絲不苟的頭也長得遮住了眼睛。
因為隔得比較遠,靳子琦聽不到蘇珩風吼宋冉琴的是什麼話,但宋冉琴聽完后,嘴巴一扁,也不走了,在路邊一家店門口蹲下不斷地抹眼淚。
蘇珩風上前,動作粗魯地拖着宋冉琴的衣襟就要走,偏偏宋冉琴好像跟他耗上了似地,死賴在那家店門口,怎麼也不肯起來,最後索性在地上打滾。
正值中午,街上逛街的人也多,很快就聚集了不少圍觀的路人。
蘇珩風顯然惱羞成怒,聲音也愈地大,拽着宋冉琴就要拖着她走,也不管她會不會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皮膚,倒是有人不下去出言制止。
“大兄弟,你這樣子是不對的,你媽的衣服都快被你拉破了!”
“是呀是呀,就算她腦子有問題,也是你娘,為人子不能這麼不孝啊!”
還有小朋友拿着棒棒糖,指着蘇珩風奶聲奶氣地道:“這個叔叔好像那個《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裏的壞醫生,好可怕哦!”
蘇珩風着四周衝著他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路人,面目扭曲,隨手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就擲向人群:“我們自己家的事要你們多嘴,都給我滾開!”
圍觀的群眾被那塊迎頭砸來的石頭弄得轟然而散,都對蘇珩風這個人搖頭,也不再熱鬧,都自己要幹嘛幹嘛去了,還有一些路人走過靳子琦她們車邊。
“哪有這種不講道理的人,連自己親娘都打,更別說是陌生人了。”
“教出這樣的兒子也是那個大娘的悲哀,我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知道那個瘋了的大娘是不是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不然自己也不會這麼瘋瘋癲癲……”
蘇凝雪也望着那邊鬧成一團的蘇珩風跟宋冉琴,在啟動車子的時候,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靳子琦從後視鏡里着還在那糾纏的母子倆,是沒人想到會變成這樣子。
……
靳子琦去商場的要任務是給宋小寶選購一個合適的奶瓶。
待靳子琦和蘇凝雪拎着大袋小袋的東西回到家,被護抱着的宋小寶眼巴巴地着靳子琦的胸口,嘴邊口水嘩啦啦地往下流,意圖明顯,要喝奶了!
靳子琦低頭了眼手裏的奶瓶,然後把奶嘴塞進了宋小寶的嘴裏。
宋小寶生性狡詐,沒有摸到以往熟悉的柔軟,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小嘴一咧,又要敞開嗓眼開始哭訴母親的不恥行徑。
靳某某放下手裏的兒童,滑下沙跑到護旁邊逗弄宋小白的腮幫。
“小寶哭起來的時候,眉毛就跟毛毛蟲一樣,好滑稽哦!”
宋小寶斂了哭聲,黑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斜了眼靳某某,咬住奶嘴唧吧唧吧吸起來,當靳子琦誇他乖巧時,他閉上眼似乎不願意理會這個不給自己奶喝的無良母親。
靳子琦無奈地失笑,轉身,每天例行公事一樣給宋其衍打電話。
德國那邊,已經可以確定是羅切爾家族在背後搗鬼,暗中阻撓宋氏的項目,照理說,景升銀行跟宋氏有合作,一損俱損,景升不該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來。
“簡一向都是老羅切爾先生最寵愛的孫女,這次的事恐怕是簡跟老羅切爾先生告了狀,讓已經退居二線的他老人家親自出手要給我一個教訓。”
宋其衍很平靜地說,那種平靜就好像並沒有將羅切爾家族在眼裏。
“那這個教訓到底有多嚴重,其衍,你是不是該告訴我?”
靳子琦說著回頭,只見靳某某正趴在宋小寶嬰兒床邊念念有詞,握緊了手機,“孩子們很想念你,某某整天都吵嚷着要你回來陪他抓知了去,小寶每晚都哭得很兇,吵得我睡不着。”
“我可以把這段話理解為你很想念我嗎?”
電話中,宋其衍的聲音略顯疲倦,然而卻帶着隱約的欣喜。
靳子琦咬了咬唇:“我很擔心你,阿衍。”
雖然宋其衍沒說,但她能猜到德國那邊施加給他的壓力。
他現在對她採取的是報喜不報憂的舉措。
宋其衍低低地笑了笑,“不用擔心,我會解決好一切。”
“嗯!”靳子琦悶聲應下,卻沒有真的不擔心。
掛了電話,一轉身,靳子琦就到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腳邊的靳某某。
靳某某仰着圓圓的臉蛋,“琦琦你撒謊,某某沒說要粑粑去抓知了,而且弟弟也沒哭,每天晚上,弟弟只要吃飽了就跟麥兜一樣,早上某某醒來的時候他還在睡!”
“這個……”靳子琦揉了下額際,“琦琦只是想告訴爸爸我們想他。”
“那琦琦你怎麼不直接說,要騙粑粑?”靳某某不贊同地着靳子琦,頗具小大人的風範:“琦琦,撒謊不是好孩子知道嗎?”
靳子琦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好,下次琦琦就告訴爸爸,是琦琦想他了。”
靳某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最後還不忘交代:“順便說某某也蠻想他的。”
靳子琦蹲下,親了親兒子的臉頰,將某某抱在懷裏,着他日益像某人的臉龐,心中的一個信念慢慢浮出水面,越來越清晰。
……
晚上,等宋小寶和靳某某睡着后,靳子琦才去找蘇凝雪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要去德國?”蘇凝雪詫異地反問,“你剛生產完沒多久……”
“其衍在那邊可能遇到了大問題,我做不到裝不知道獨自在這裏安樂地過日子,他遭遇現在的困境,歸根究底也是因為我……”
“因為你?”蘇凝雪擰起眉頭,“這是宋氏的問題,怎麼扯上你了?”
“因為唆使德國政府出面刁難宋氏的很有可能是羅切爾家族。”
喬楠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他走進來,目光柔和地着蘇凝雪,“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其衍在英國的時候有過未婚妻,就是羅切爾家族出來的。”
蘇凝雪求證地向靳子琦,靳子琦沒再瞞她,默認地點頭。
“就因為這樣,他們就要毀掉整個宋氏,要讓其衍身敗名裂?”
蘇凝雪無法認同羅切爾家族的行事作風,未免太過蠻不講理了。
“別擔心。”喬楠輕拍蘇凝雪的肩頭:“以其衍的能力,不會坐以待斃,即使觸動不了羅切爾家的老根,也該撼動一下這個自視甚高的家族,況且,老羅切爾先生也不會做得太過,頂多整垮一個宋氏,至於其衍,他還不敢輕舉妄動。”
頂多整垮一個宋氏?
可是宋氏背後有多少員工,又有多少股民手握着宋氏的股票債券,一旦宋氏垮了,受到損害的不僅僅是宋其衍,還有千千萬萬的無辜老百姓!
喬楠出靳子琦的擔憂,笑了笑:“子琦,輕鬆一些,也許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壞。德國那邊也不敢真的壓下這個項目,最多拖延日子給些教訓,除非他們以後都不想再引進外資,要斷了自己的後路。”
“況且,當初其衍決定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該有這個覺悟,以簡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既然當時他沒有猶豫,那現在我相信他也不會後悔。”
喬楠道:“如果你真要去德國,我可以陪你去,那樣也好讓你母親放心。”
靳子琦着喬楠,“謝謝你,喬叔。”
“跟我還客氣什麼,當務之急,是你得拿到去德國的商務簽證。”
……
第二天,靳子琦就去德國領事館辦理簽證,預期最快幾天後拿到簽證。
從領事館出來,靳子琦鬆了口氣,直接去前面不遠處的停車場開車。
路上,到有警車停在邊上,還有警察在問路人話。
靳子琦也沒放在心上,路過一幢大廈的時候,剛巧到1ed上在播報新聞。
“現在插播一則緊急新聞,s城建寧區蘭亭醫院重症精神病監護室的一名患者,趁醫護人員守空隙出逃,此患者有犯罪前科,是保外就醫的刑事犯。該患者全名為方晴雲,出逃的時候身着醫院病服,這是她近期的照片,請知情者及時o聯繫警方!”
碩大的液晶屏幕上,播報員消失,映出的是一張被放大的照片。
照片里,方晴雲剪了一個板寸頭,眉清目秀,皮膚有些暗黃,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的紋路有些明顯,她的身上穿着印着精神病醫院特有標誌的病服。
在方晴雲被法院判到精神病醫院后,靳子琦覺得她們之間也算有了一個了結,秦遠回了法國,她也逐漸淡忘了方晴雲這號大人物。
沒想到,一不小心,居然給她逃出來了!
想到自己跟她的那些恩怨糾葛,靳子琦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憑藉方晴雲的偏執性格,一旦有反噬的能力,很有可能會找那些她認為害過她的人報仇。
她靳子琦,很有可能榜上有名。
靳子琦捏緊手裏的車鑰匙,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小琦!”
聽到自己的名字,靳子琦本能地回頭去,秦母慈愛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我還以為我老眼昏花錯了,沒想到真的是小琦……”
秦母欣喜地跟攙扶着她的保姆笑呵呵地說完,然後催促:“快,扶我過去,我好不容易見到小琦一面,可能以後都見不到了。”
“老太太瞧你急得!”保姆小心地扶着秦母,在走近清靳子琦的五官時眼底有瞭然,放開秦母:“老太太你們聊,我去那邊等您,好了就叫我一聲。”
秦母哪裏還有心思理保姆,只一心都落在了靳子琦的身上。
等保姆有些走遠了,秦母那雙略顯混沌的眼裏有水光浮動,如老樹皮般粗糙的手挽在靳子琦的手,“你沒事就好,阿遠說你被綁架了,我擔心得都睡不好覺。”
其實不管是十幾年前還是十幾年後,秦母對她一直都很好。
“我已經沒事了,那次多虧了秦遠的幫忙,我跟我先生才得以安全脫身。”
“這樣啊……”秦母有些遲緩地低喃,隨即道:“這是阿遠該做的,他欠你那麼多,幫你一次又算什麼呢?是他自己造的孽得有他自己來償還……”
秦母紅着眼睛抬頭,着靳子琦:“小琦,秦遠馬上就要來接我去法國了,他說那邊的環境和醫療水平更適合我養老,以後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
靳子琦本來還好奇秦母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現在秦母這麼一說立刻明白了。
秦母來這裏也是來辦簽證的,法國領事館就在德國領事館的不遠處。
靳子琦回握着秦母的手,微笑:“這是好事,您應該高興才對。”
“其實我根本就不在乎什麼環境,去那裏也不過是為了了卻阿遠的後顧之憂。”
秦母望着子琦,哽咽了下聲音:“我這一輩子做事都無愧於心,但惟獨對不起你。”
“伯母別這麼說,你沒有對不起我。”
“有的,當初如果不是我也勸你離開阿遠,你跟阿遠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靳子琦搖頭:“不管您的事,即便沒有您的那番話,我也會選擇離開,您只是做了一個母親該做的,換做是我,在那個時候那種情況下,也會選擇自己的兒子。”
“可是……”
“我現在過得真的很好,伯母,我想秦遠也會找到真正屬於他的幸福。”靳子琦朝馬路對面了眼:“伯母,我還要趕着回去,孩子在家裏等我,您自己多保重。”
說完,靳子琦就放開秦母的手,抬步朝着對面停車的地方走去。
“小琦……”
秦母的叫喚聲被她拋在了腦後。
這個時候,與其抱成一團多給秦母一個念想,倒不如快刀斬亂麻。
紅燈跳綠燈,靳子琦要橫穿馬路,手機突然響起來。
是宋其衍的來電。
靳子琦還沒告訴他自己要去德國的事,私心地以為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你在外面?怎麼周圍有汽車鳴笛的聲音?”
靳子琦笑了笑:“嗯,在外面買點東西,現在準備回家去了――”
“你自己開車出來的?”宋其衍的聲音帶着慵懶的醇厚,猶如醉人的紅酒。
靳子琦眯了眯眼,“是呀,媽在家裏着兩個孩子,司機今天休息--”
和宋其衍每天這樣叨家常已經成為最近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就連剛才因為方晴雲引起的忐忑不安也逐漸被撫平,聽着宋其衍低沉的聲音,她的心踏實不少。
只是電話里宋其衍還跟她說著話,這邊,巨大的車子引擎出的轟隆,聲聲灌入耳朵。
靳子琦倏然轉頭,就到一輛陳舊的藏青色麵包車向她的方向猛衝過來。
並不是剎車失靈或是方向盤打錯方向,而是目標就是她!
麵包車越來越近,靳子琦所站的地方是一個大花壇的一角,除了旁邊奔向川流不息的馬路,已沒有任何出路,她往前跑只是讓自己往車上撞……
這一幕,讓靳子琦自然而然聯想到了幾年前的那場車禍。
她的瞳眸緊緊地一縮,向麵包車的駕駛座,那熟悉的嗜血眼眸讓她呼吸一滯。
那一瞬間,靳子琦的手腳僵硬,怔怔地望着駛近的麵包車,腦袋裏一片空白。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刺破了整個湛藍的天空。
靳子琦的手一軟,手機脫手掉落在地上,電板啪啦一下摔出來。
就在車快要撞上她的時候,一道身影突然擋在了她的跟前,靳子琦清晰地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她跌坐在地上的時候車子也撞到了花壇上,齣劇烈的碰撞聲。
麵包車的車蓋凹陷,甚至冒了青煙,但依舊努力地想要動引擎。
靳子琦的手心滲出血,向駕駛座,果然,到方晴雲一臉猙獰笑意地着她,她的額頭因為磕到方向盤湧出血,染紅了半邊臉,但她還是瘋狂地瞪大眼。
方晴雲鎮定地掛檔踩油門,迅調轉車頭,不罷休地再次朝靳子琦移動。
靳子琦的腳踝崴到了,她雙手撐着地面想躲開,可是除了鑽心的疼痛和重新跌下去的無力感,她只能着那輛麵包車在她的視膜里不斷地放大……
“咚”,又是一聲巨響,那輛麵包車突然被撞得偏離了原來的路徑。
靳子琦驀地偏頭,就到一輛警車從旁邊竄出,撞上了麵包車的車前蓋,兩輛車彷彿是撕咬在一起的野獸咆哮地撞向旁邊的花壇。
“小姐,你沒事吧?”
匆忙趕過來的警察連忙扶起還坐在地上的靳子琦。
靳子琦瞅着被警車逼到角落的麵包車,呼吸有些急促,“我還好。”
“老太太,老太太你沒事吧?快,求求你們快點叫救護車!”
旁邊突然響起婦女驚慌失措的哭喊聲,還有越聚越多的路人。
靳子琦身形一怔,這個聲音她不久前還聽到,只是當時說的人面含笑意,而此刻卻只有痛心的惶恐,她的大腦一片混亂,忽然就回想起剛才撞車的畫面--
她明明已經被方晴雲的車撞到了,可是卻只是倒在地上崴到了腳蹭破了點皮。
靳子琦僵硬地回過身,着旁邊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耳邊嗡嗡作響,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警察的詢問聲在耳畔,她卻只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地在動。
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在炎炎夏日裏刺激得人胃部一陣痙攣。
靳子琦撥開人群,地上,保姆心急如焚地喊着救護車,整個後背衣服都被汗水浸濕,她的前襟是血紅的大塊,而秦母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保姆的懷裏。
剛才在車子快撞上她的時候把她推開的居然是……居然是秦遠的母親。
秦母手腳痙攣地抽搐着,額頭處象有個噴泉,鮮血不斷地往外噴涌着,水泥路瞬間綻放開一朵猩紅妖嬈的花,吞噬着人心底深處最原始的恐慌。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子……
靳子琦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感到人像被撕裂了一般。
“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才好……啊哈哈!”
方晴雲瘋癲的笑聲如魔魘般響起,她被警察從駕駛座拉下來,鋪頭蓋面的血漬,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更顯得恐怖而猙獰。
“哈哈……靳子琦,你去死吧……去死吧……哈哈……”
秦母在保姆的叫喚聲里慢慢睜開眼,一雙眼,比之以往更加渙散無光。
她慢慢地轉頭,在到靳子琦時才停下,臉色分外蒼白,抬起沾滿了鮮血的手。
“小琦……小琦……咳咳……”
伴隨着咳嗽聲,一口又一口地鮮血從秦母的嘴裏噴出來。
靳子琦半跪在地上,手顫抖着握住秦母的手,“我在這裏。”
秦母臉上是慈祥的笑容,只是慘白地臉色和青紫的嘴唇泄露了她情況的糟糕。
“您不要再說話,救護車和醫生馬上就來了。”
秦母的手越來越涼,靳子琦用雙手去捂,想要把她的手捂暖,驚恐卻席捲了她的身體,一滴淚從眼眶溢出,滴落在秦母沾染了鮮血的手背上。
秦母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好孩子,哭什麼,我這把老骨頭死了也就那麼回事,要不是阿遠,我幾十年前就想跟着他爸爸去了,現在也算了如願了。”
“您別這麼說,您會好起來的,您不是說還要去法國嗎,秦遠在那裏等你呢!”
“小琦,你不用自責,不管你的事,這是阿遠的孽緣,他不在,當然只有我這個當媽的來替他贖過,現在,一命賠一命,阿遠跟那個女人也算是兩清了。”
秦母的氣息越來越弱,她望着靳子琦的目光卻有閃爍的晶亮:“小琦,這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其實我也明白你跟阿遠是回不去了,可是我仍然在奢求……我很高興,在我死之前還能有你陪在旁邊,這樣,我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伯母!”靳子琦急急地喊秦母:“伯母,你別睡,伯母……”
可是,秦母仰頭望着天空,眸子卻逐漸地散去光亮,眼皮慢慢地垂下,眸底最後僅剩的醫術光澤也隕落成死灰,被靳子琦握着的手也無力地垂落。
“死了……終於死了……都死了……死了才好……哈哈!”
瘋傻的痴笑聲猶如一諷刺的哀悼曲在空中迴繞,久久不曾散去。
……
坐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靳子琦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秦母的屍體被送進了太平間。
廊間響起匆忙得有些凌亂的腳步聲,靳子琦轉頭,就見蘇凝雪面色焦急地過來。
“怎麼回事?其衍說你突然掛電話,然後手機一直不通,他擔心地又是往家裏又是往我手機上打電話,後來警察都打電話來家裏,說你在醫院……”
喬楠也緊隨着蘇凝雪出現,“子琦,打你電話怎麼不通,怎麼在這裏?”
手機?靳子琦這才現自己兩手空空,剛才她只顧着跟醫護人員上車,沒注意到手提袋,估計跟手機一起掉在車禍現場了。
“到底怎麼了?臉色這麼難?”
蘇凝雪摸了摸靳子琦冰涼的臉頰,心裏一沉,更加憂心忡忡。
“媽,秦遠的媽媽死了。”
蘇凝雪一愣,“她怎麼突然就……”
話說到一半,蘇凝雪就不說了,因為她注意到靳子琦白色裙衫腰際的血漬。
靳子琦閉上眼睛,聲音平淡無奇:“她是為了救我活活被方晴雲撞死的。”
“方晴雲?”喬楠詫異地開口:“她不是被關在精神病醫院嗎?”
“她逃出來了,並且想到第一個要報復的人就是我。”
靳子琦喉嚨乾澀,再也說不出多餘的話。
廊間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蘇凝雪在她旁邊坐下,摟着她的肩:“秦遠的母親是個好人,她既然選擇用自己的性命救你,說明你值得她付出自己的餘生,別太難過。”
有警察過來,手裏拿的是靳子琦的手提袋:“靳小姐這是你的東西吧?”
靳子琦點了點頭,警察猶豫了下才問:“我們聽說死者的家人都不在國內,那個保姆也說做不了主,不知道她的後事……”
“您放心,秦老太太是為了我們子琦出事的,我們會好好處理後事的。”
警察這才放心地離開。
“對了,已經通知秦遠了嗎?”蘇凝雪想起什麼突然問靳子琦。
靳子琦忽閃了下眼眸,保姆應該已經打電話告訴秦遠這個噩耗了。
“既然如此,我們先回家吧。”
“好。”
靳子琦的嗓音有些沙啞,起身的時候腿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幸虧蘇凝雪及時攙扶住,“小心點。”喬楠見此,也過來扶着靳子琦,不由輕嘆一聲。
突然生這樣的意外,任誰都接受不了,況且還出了人命,對方還是為自己死的。
電梯降到一樓打開,從電梯裏出來,率先頓足腳步的是喬楠。
“可能秦老太太的後事不需要我們來辦了。”
靳子琦順着喬楠的目光去,前方停下腳步的男人,正是秦遠!
秦遠的手裏還提着行李袋,他的臉上有千里迢迢趕來的疲憊,此刻卻是多了蒼白和慌亂,胸膛因為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本等在樓下的保姆走過來:“秦先生,你可算到了,太太她……”
顯然,秦遠本來是打算親自來接秦母去法國的,沒想到他一下飛機打開手機等到的卻是母親車禍過世的噩耗,就像晴天霹靂打在他的身上。
秦遠沒有保姆,只是輕輕推開她,就要朝着電梯走來。
在路過靳子琦的時候也沒停下腳步,只是急急地按下電梯鍵,靳子琦遲疑了下,還是懷揣着一分內疚,喊了他一聲:“秦遠,伯母的事我很抱歉。”
“不管你的事,你回家歇息吧,這裏我自己可以處理。”
電梯門打開,秦遠走進去,自始至終都沒有靳子琦一眼,只是在轉身的時候,靳子琦到他眼中閃爍的水光還有紅紅的眼圈。
“對不起。”靳子琦朝秦遠的背影包含愧疚地說了句。
秦遠怔了怔,卻沒有轉過頭,任由電梯門緩緩在靳子琦的面前合併。
……
剛回到宋宅,宋其衍的電話就從蘇凝雪的手機打進來。
蘇凝雪見靳子琦的情緒還不是很穩定,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宋其衍簡要地說了說,包括靳子琦被方晴雲跟蹤、秦母為了救子琦被方晴雲撞死的部分。
宋其衍在電話那頭沉吟了會兒,回答只有一句話:“我訂明天的機票回去。”
……
“其衍說他明天就回國。”
掛了電話,蘇凝雪就把宋其衍的意思傳達給了靳子琦。
德國那邊的事並沒有處理完,最近正談到關鍵地方,他怎麼可以回來?
雖然這個時候她確實很希望他陪在自己身邊,但她還不至於那麼任性。
電話回撥過去,換來的是宋其衍突然變得嚴肅的聲音。
“靳子琦,可能我從沒告訴過你,對我來說,你比任何事情都來的重要。如果我談成一份合同的代價是失去一個健健康康的妻子,我寧可自己傾家蕩產。”
“其衍,我只是一時沒恢復過來。”靳子琦輕輕地說道。
“靳子琦,既然要說謊就不要讓聲音那麼乾巴巴的,最起碼是不是應該讓我感覺到你的輕鬆,而不是你死撐的勉強?”
靳子琦站在落地窗前,着外面的夕陽西下,突然熱淚盈眶。
“乖乖在家等着我,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面對,靳子琦,你是有丈夫的人。”
丈夫,是一個女人如大山般的依靠,他一直都努力為她擋風遮雨。
靳子琦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我等你回來。”
……
德國柏林。
宋其衍站在酒店套房的窗前,低頭着手機里一家四口的照片。
一個人高馬大的德國人愛德華西裝革履地走過來,這段時間,德國方面一直是由他在跟宋其衍接洽,兩人已經很熟了,“在想家人了?”
宋其衍抬頭了他一眼,微笑:“我太太出了點問題,我要回國一趟。”
“在這個檔口上回國,你確定?”他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宋其衍笑着頷:“明天的飛機,我已經叫我的秘訂了機票。”
“那這邊……”
“我會用一晚上的時間盡量跟我的助理、秘交代清楚,他們留在柏林。”
愛德華像是到了怪物一樣上下打量了遍宋其衍,爾後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包煙丟過去:“treasurer牌子的香煙,不錯,試試。”
宋其衍單手接過,在手裏把玩了幾下,又還給他:“謝謝,戒了。”
“怎麼,你老婆不讓你抽?”
宋其衍腦海中浮現靳子琦紅着鼻子和眼睛委屈望着他的模樣,心頭一柔,淡笑不語。
愛德華見他默認,點頭:“我一猜就知道,偷偷告訴你,我老婆也愛管。”
兩人正說話間,有人在外頭敲了敲門:“sir,關於宋氏的歐洲市場開項目,市長剛才來了電話,說有必要跟您當面重新談談。”
來的是一個皮膚***的德國小夥子,笑吟吟地,是這次德國方負責接待宋其衍的。
宋其衍了腕錶,時間還早,“好,你去備車,我馬上就下去。”
“既然你要出去,那我也該回去了。我沒開車,去市政府的話順路。”
宋其衍從衣架上取了外套,“那就一塊兒吧。”
……
靳子琦努力讓自己不要多想,但結果還是一夜失眠。
第二天清早她就梳洗好,穿了一身素雅的衣服,也許是昨天車禍的一幕,靳子琦對開車有了些許的恐懼,選擇了讓司機開車送她去殯儀館。
她踏進殯儀館的時候,悼念堂上除了黑白照片、蠟燭、香再無其他。
悼念會還沒有開始。
靳子琦在擺放遺體的地方找到了秦遠。
秦母躺在那裏,眼睛閉着,嘴巴抿着,和平時睡着的神態很像。
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清洗乾淨,頭顱上的傷口也癒合了,化妝師把它縫補了下,塗上厚厚的粉,卻還是沒怎麼遮得住針線的痕迹。
秦遠背對着靳子琦,坐在那裏,他握着秦母的手,怔怔出神。
“節哀順變。”醞釀了很久,靳子琦說出口的卻只有這四個字。
“我媽的遺體明天就要火化了,我現在才恍然現,原來我跟我媽居然從來沒有合過照,現在她去了,我連一個能懷念她的物品都沒有留下。”
秦遠望着“熟睡”的秦母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說給靳子琦聽。
靳子琦站在他旁邊,聽他說到照片,赫然想起自己曾經見過秦遠和他母親的合照。
那張照片是那個時候宋其衍讓韓閔崢調查秦遠時找來的,如果她沒有記錯就被宋其衍隨手扔在房間桌的抽屜里。
到靳子琦突然轉身就走,秦遠有些錯愕,但也沒有阻攔。
他靜靜地着不會再醒過來的母親,心中蔓延開一片苦澀,或許這就是命吧?
……
“你不是去悼念會了嗎?”
靳子琦匆匆回到家裏,就直奔房間,然後在抽屜里胡亂翻找。
蘇凝雪一路跟在她身後,就連靳某某也穿着卡通睡衣揉着眼睛跟着跑。
靳子琦到那張黑白照片時心頭一松,舒了口氣,然後就快下樓。
“我回來拿一樣東西。”
只簡單交代了一句,靳子琦就又讓司機送她回殯儀館。
再次走進悼念堂,已經三三兩兩來了一些拜祭的人。
秦遠穿着黑色西裝正在招待,靳子琦趁着空檔過去,把照片遞給了他。
“這個照片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
秦遠靳子琦,但還是接過了那張被剪掉了一個圓的照片。
他拿在手裏,低頭着上面的一家三口,一個年輕的女子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一個男人穿着中山裝站在邊上,而男人的頭被摳去了。
“這是其衍以前無意間得到了,一直沒機會給你,現在想起來――”
靳子琦當然不會說是宋其衍在背地裏調查他。
秦遠卻抬起頭,望着她的時候,也把照片遞還給了她。
“這不是我跟我母親的照片。”
咳咳,到這裏,大家有沒有想到什麼呀?
至於最後的懸念,就在大結局裏解開吧!大結局我估算一下,大概會在下個月四號上傳,至於具體情況到時等公告吧!
新文開了,腫么沒有人收藏,唔,脆弱的心靈遭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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