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媽，兒走了
次日早晨，柳江南吃了母親早早起來做的早飯，簡單整理了下行李，又往包里塞進了母親煮的六隻雞蛋，這才攙扶着老母親打了一輛三卡去了小鎮車站。老父親因瓜田活忙，沒能去送，臨行前再三叮囑他：在外一切要小心，常寫信回來。看着不善言語的老父親，柳江南使命的點着頭。
走了三步，柳江南像是想起了什麼，迴轉頭說了句：爸，您保重，少抽點煙。
老父親站在那裏，拿香煙的手在微微顫抖，好半天哽咽了個字：哎！一轉身眼睛濕濕的。
說是小鎮，其實就是路邊有些一溜的瓦房，村民們在自己門口擺了各式各樣的攤子，賣些日常生活用品啥的，也有幾家賣電器的，不過也就是電風扇和電視機。
就一條百十米的小街還挺熱鬧的，汽車站就在‘精英跆拳道’的樓下，也就一百二十平方大小的候車室，院子倒挺闊的，門口停了一溜長途汽車，往縣城和其他鄉的都有。
馬來才犯過錯誤，有段不光輝的，他覺得對不起嫡親姨夫——一把手的省委書記，
來到河塘鄉后，學吳王勾踐卧薪嘗膽，就是為了以後東山再起。來到河塘鄉后，他回絕了一切官場的吃喝賄賂，甚至把幾個二奶也打發走了。看來是真的改邪歸正，大幹一場了。
馬來才來到河塘鄉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造路，俗話說得好：要想富先造路。從小鎮到進城之路是一溜的石子路，大大的改變了以往那種一下雨，爛泥路泥濘汽車龜速前進的局面。道路建成后，得到鄉親們的一致贊成。不僅如此，他還開通了通往其他附近鄉鎮的路線，這也大大促進了與別的鄉鎮之間的交流和合作，因為這兩件事，他被市裡命為‘優秀骨幹’，還有一面赤紅的錦旗，上書‘人民的好父母官-馬來才。
柳江南和老母親來到汽車站時，車裏還沒有幾個人，中年司機坐在駕駛座里，嘴裏叼着支劣質的香煙，一股旱煙味從車裏飄出來。他一隻腿翹在方向盤上，小腿上竟是黑壓壓的一片黑毛，另只腿蜷縮在座位上，兩隻手交換着使勁的摳腳趾頭，一邊摳一邊還咿呀咿呀的叫着‘好舒服’，眼睛不知是舒服還是劣質煙嗆的眯成了一條縫，整個臉也因而呈現猥瑣之狀。
售票員手裏拿着只牌子在熱情的拉客，見人就問‘去城裏吧，上車就走。’自從與別的鄉村開通班次后，竟然有不少人來河塘鄉溜達，但更多的還是從這裏乘車去縣城，價格便宜也無需再倒車。
他們以往被倒車的倒害怕了，既坑錢又耗時，路上還停停走走的拉客。小半天也到不了縣城，這下好了，有了這個父母官的馬來才開通了班次，外鄉的村民倒是喜歡到這來乘車，這倒讓車站熱鬧了起來，也帶動了經濟的發展。每每村民在談論這件事時都豎起大拇指，大誇馬鄉長很有才華。也惹得外鄉人一陣羨慕。
劉小美早就站在車站等候了，見柳江南他們下了三卡，忙走過去親昵的叫了聲大媽。老母親看着這個腦後扎個馬尾辮的姑娘一臉的愕然，柳江南也局促起來，劉小美見狀忙開口說是江南的同學，就住在‘精英跆拳道’館上面。
老母親眯起眼看了看那個二樓窗戶下的一個很大的橫幅，雖然不識字，但有個‘英’字，自己名字裏也有，她估計姑娘大概就是說的這兒吧。
“好好！”老母親看着漂亮的劉小美連聲說好，弄得江南和劉小美一陣莫名，不知在誇劉小美還是在說‘精英跆拳道’館。
柳江南嘿嘿一笑說，“媽，你好眼力。”
江南其實是說母親居然一眼就看出‘精英跆拳道’館，劉小美則誤會了，心想伯母原來是誇自己啊！她看了看晨曦下威猛高大俊朗的江南，羞澀得臉微紅的。
老母親似乎看出了什麼，臉上漾起一絲幸福的笑意，這一笑人也顯得格外的精神了些，看向劉小美的臉更加的親熱了，連連吩咐說，小美，有空一定要去家裏玩玩，他爸種的西瓜老大老大，特甜特甜。
劉小美搗蒜似的點着頭說一定一定。
這歪打正着的事情，柳江南也不點破，只要老母親高興就行，為了襯托這個氣氛，江南在一邊傻笑着。
“小子，傻笑啥？有了女朋友怎麼不早點跟爸媽說啊？還藏着掖着，你呀……”老母親呵呵地笑着，忽然她覺得胸不悶了，說話也很順暢。
“嘿嘿……”柳江南依然一個勁的傻笑，他想：只要老母親快樂，他情願就這麼一直的傻笑下去。
劉小美的臉紅紅的一直到嫩白的頸脖，羞得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手在口袋不自在的摩挲着。這一摸，觸到一疊鈔票，她這才想起來，這錢是為江南準備的，她一時羞得忘記這件事了，忙從口袋掏出那一疊鈔票塞進柳江南的手裏。
看着厚厚的一疊鈔票，至少有一千元，柳江南慌了，看了下老母親，趕忙又塞進劉小美的口袋裏。
劉小美掏出來重又塞進柳江南的手裏，柳江南又塞進劉小美的口袋，這樣一來二去的謙虛了三回。劉小美火了，嬌嫩白白的臉蛋因為生氣而變成紫色，“江南，你要幹嘛？給你你就拿着，跟誰可以過不去，不要跟錢過不去，你不要，吃喝拉撒還要呢？你別以為給了你就不還了，到時連本帶利息的要一起還給我劉小美的，拿着！”
果然這般生氣很是有效，柳江南謝了聲說以後一定連本帶利息的還給你的。
劉小美白了他眼心道：說你傻，還真是傻得可愛。以後，以後我就是你的老婆了，這還要還我嗎？想着就捂嘴‘撲哧’一笑。
老母親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劉小美笑的是啥意思，不說白了，也是一個勁的樂呵呵的笑，惹得在汽車上梳理羽毛的小麻雀撲扇了下翅膀飛走了。
“走了，時間到了，快點，上車就走。”去往縣城班車的售貨員在催道。
老母親上前整了整柳江南的衣袖，上下打量了番親切地關照道，“兒啊！外面不及家裏，老爸老媽也照顧不到你，知冷知熱啥的，自己可要小心了，啊！要是在外面實在呆不下去了，就回來，好歹咱們還有個狗窩。”老母親越說聲音越哽咽，顫抖的手撫摸着柳江南刀削般俊朗的面頰，“老爸老媽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是我們的希望，不要嫌媽啰嗦，你的脾氣得改改，想要發脾氣了，就想想媽跟你說得話，啊！還有……”
“媽，你別說了，兒知道了。”柳江南撲在老母親的懷裏嗚嗚的哭着。
劉小美在一邊手腳無措，眼裏濕濕的，一雙手從背後插過去緊緊地擁抱着柳江南。這一刻，她何嘗不想柳江南留下啊！她何嘗不想每日的躺在他寬闊的懷裏聆聽他健體內血液流淌的快樂奔騰。今日只要他登上去縣城的班車，這一切或許將永遠留在記憶里，成為永不磨滅的番號。
“喂！你們走不走，不走，我們就開走了。”那個摳腳趾頭的中年司機拍了拍手，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身子一抖，猥瑣的笑了下喊道，而後就是一陣讓人心煩的喇叭聲，‘滴滴……’。
兒行千里母擔憂，再多的吩咐，兒子還是要離開自己。兒大了，翅膀硬了，該是他大鵬展翅的時候了，老母親面帶微笑的輕拍了柳江南的後背，“江南啊！走吧，記得給媽寫信，啊！”老母親說著說著，淚光在眼裏閃爍，她使勁的眨着眼，沒有讓淚水流下來。
柳江南點了點頭，而後跪在地上給老母親磕了三個響頭，“媽，兒走了，您保重……”說完背起行李頭也不回的上了汽車。
汽車拐彎帶着一聲刺耳的摩擦生駛出了院門。
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這一刻，老母親晶瑩閃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