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年孽緣流千古
康丹把頭也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卻是不敢發一言,似乎也是對那老者極為忌憚,生怕一言不和其心意,便是招來一陣“毒打”。
“第三十六位?!”劉贏似乎這才迷糊過來,也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道:“不可能,不可能,呵呵,先祖真會開玩笑,您要是第三十六位九黎王的話,您豈不是都有兩千歲了么?呵呵,不可能,不可能……”劉贏一連說了好幾個不可能,聽得康丹都不耐煩了,想來又難免是一陣自討苦吃。
不料,那老者卻是沒有發難,反倒是緩緩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說:“原來都這麼久了嗎?呵呵,還真是一個老不死的呢。”
說完,只是把目光向前方投過去,極其柔和地放在了面前的那副石像上,面上神sè卻是逐漸黯淡下來。
終於又是緩緩嘆了一口氣道:“阿依,兩千年了呢,你已經輪迴了幾生幾世了吧,現在的你,肯定會有一個疼你,愛你的好丈夫吧。”
“阿依?”劉贏聽着熟悉,心下思躇道:“莫非就是昨夜的那個女子不成嗎?”
而身旁,老者哀傷的聲音卻是不曾停息。“阿依啊,我守了你兩千年了,內心卻還是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慰藉。我是九黎王啊,除了那麼做我還可以怎樣呢,只可恨我犧牲的卻是你。”說完,老者沉默良久,兩滴濁淚似乎就要滑落下來。
劉贏望着那石像,隱約記起了那於夜幕中蹁躚而落的美麗女子,這才發現,二人竟是極像。
“莫非本就是一人嗎?”劉贏心下思索,而面前老者的身份似乎也漸漸明朗起來。
“莫非他就是東葛莫納嗎?”劉贏心下驚呼道。
東葛莫納,九黎寨第三十六位首領,乃是九黎族歷史上極其出sè的一位政治家和軍事家。相傳始皇帝嬴政滅六國后,還yù南開北拓,與河套地區只用秦軍二十萬便擊潰了驍勇善戰的匈奴鐵騎,卻在嶺南之地傷亡秦兵jīng銳五十萬人,三易主帥,最終卻是只能鎩羽而歸。而當時,嶺南之地即屬九黎寨勢力範圍之內,而那時的九黎王,即是那威鎮寰宇的東葛莫納!
東葛莫納幾乎是憑藉一己之力,將原本業已衰落的七零八碎的九黎族重新整合為一體,並且與通常上古社會以宗教綁架政治相反,首次確立了九黎寨以世俗權力干預宗教的特sè,既保持了宗教維繫下的高質量的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又兼顧了zhōngyāng集權制的優益之處,自此,九黎寨勢力發展迅速,民族內部團結,不復分裂。
雖是終究不能同中原王朝分庭抗禮,卻是阻擋了華夏漢族一支對九黎族政治文化的雙重侵擾。當今在華夏眾民族之中漢族一家獨大,其餘各族幾乎或多或少被其同化的情況下,九黎族卻是能夠始終保持住自己所特有的民族特sè,政治文化等各方面不至於陷入東施效顰之窘境,東葛莫納實居首功。
然而,東葛莫納實乃是兩千年前之人,怎麼可能尚且在世?況且聽聞其在稱王后不過十載功夫,便於一個雪夜,坐化在九黎寨九龍塔上,相傳其死時亦是盤膝坐在九龍塔石室几案前的蒲團上,正對着壁上的一幅畫像,那畫像上容貌絕美的女子,乃是東葛莫納的王后。
相傳其乃是在五年前,為叛軍所害。東葛莫納身後並未留下隻言片語,所有一切關於這位傳奇君主的謎團,都與那懸於九龍寶塔之上,隱藏在七層紗幕之後的畫像,一併被掩埋進厚重的歷史塵埃里。
如今卻要告訴劉贏面前之人即是那兩千年前叱吒風雲的九黎王東葛莫納,着實讓人難以接受。
而那老者,雖然依舊是神sè凄然,卻還是生生將兀自在眼眶裏打旋的兩滴淚水咽了回去,道:“可是阿依,我之前跟你說過的,為了九黎族的利益,我願意犧牲一切!你說我一再利用你,但你可否又知道,每當我下定決心,內心可是比死亡更痛苦一千倍嗎?”
劉贏雖是還聽不明白在那兩千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卻只是覺着凄婉無比,鼻子竟也是不由地一陣酸酸的。
那老者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阿依,兩千年了呢,即使是在這大龍洞之內,我察覺這天地靈氣亦是即將枯竭,沒有了那充盈的天地靈氣的養護,料想我也不會再活很久了。呵呵,現在的我就又是昏昏yù睡了,說不定哪天就不再醒來了呢。”
那老者輕笑兩聲,又接着道:“阿依啊,兩千年了呢,兩千年之後,你可否會原諒我呢?呵呵,終究還是要去過一次那奈何橋,終究還是要去喝那一碗孟婆湯,可是阿依啊,在那之後我要是忘了你了,該怎麼辦啊?要是望了你的模樣,我又該如何去尋找你呢?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那老者反覆重複着,聲音卻是漸漸地低下去,直至消失不見,居然是又垂下頭睡著了。
劉贏一屁股坐下來,將胳膊搭在腿上,深深地凝望着那尊石像,良久,才緩緩道:“這終究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竟是讓如此鐵石心腸的人物也痴迷了兩千年……”
這劉贏和康丹並不願去打攪那老者,也只是這麼兀自坐着,望望那石像,又望望那老者。這一坐竟是不知多久,坐得煩了,便起身走走,四處瞧瞧。原來這滿是鍾rǔ石的山洞背後,竟還是有幾間石室,石室裏面典雅素凈,胭脂妝枱,還有香床羅帳,帶着淡淡的清香之氣,一見即是女子閨閣。
“這或許就是那女子口中所說的大龍洞中的五年囚禁之地吧?”劉贏嘆息了一聲,重又走了回來,在那老者身前不遠的地上坐了下來。
“為君者,真的要犧牲一切嗎?既是如此艱辛,又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對這權力名位趨之若鶩呢?”劉贏對着那沉沉睡去的老者兀自問道。
那老者當然不會理他,依舊是沉沉地睡着。劉贏嘆息了一聲,深深地低下頭來,想來自己將來也是要繼承九黎王名號的人,為了這全族民眾的利益即使是有再多的犧牲,他都會心甘情願,只是要是逼其犧牲最珍重人的生命,卻是千難萬難。
“必要時,我會獻出自己的生命,但為了盡自己的那一份職責,卻強行剝奪別人的生命,不又是太過自私了嗎?大局?究竟大局有多重要?或許我本就不適合做王者吧。”劉贏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竟也躺在地上,恍惚睡去。
大龍洞內晝夜不分,這一睡竟也不知到底有多久。劉贏醒來時,但見康丹早已是坐在自己身旁愣愣發獃,而那白髮老者,依舊還在昏昏沉睡。
“小王,您醒來啦?”康丹轉過臉來,傻傻問道。
“嗯。”劉贏點點頭,接着問道,“我們到這大約有多久了?”
康丹皺着眉頭想了想,道:“少說也該有一天一宿了吧。”
劉贏吃了一驚,道:“有這麼久嗎?那我怎麼一點沒有飢餓之感呢?”
康丹撓了撓後腦勺,道:“我也正納悶呢?該早就餓了才對啊。”
劉贏覺着蹊蹺,趕緊屏氣凝神細細感知,只感覺體內jīng氣充盈,而與此同時,在自己的三孔七竅處,洞內各處靈氣正在源源不斷地湧進來,之後便在自己全身經脈各處橫衝直撞,劉贏運力稍加調和,登時便覺着jīng神煥發。
“果真是鍾靈毓秀之地!”劉贏不禁讚歎一聲道。而此時,那老者亦是眼皮微微動了兩下,繼而緩緩睜開雙眼。
“給老祖宗請安!”劉贏慌忙跪下,畢恭畢敬地叩首道。活了兩千多年,當真算得上是所有九黎人的老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