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地牢裏暗無天日,即使是時間也在這裏走得躡手躡腳。懵懵懂懂中,也不知又過去了幾炷香的時間,只聽得隱隱有腳步聲由遠而近朝着劉贏他們這邊慢慢踱來。劉贏與嘎哈番二人禁不住又是抬頭看過去,只見微弱的燭火映照之中,一個寬闊身影緩緩靠近過來。但見那人手中拎着一隻木質飯盒,面闊口方,鬚眉濃密,正是那管理地牢的領頭康和。
“小王殿下,這是暮色阿果小姐吩咐在下給您捎帶來的飯菜,請您吃點吧。”那康和走到牢房門口,將魁梧而又略顯臃腫的身子蹲了下來,將那一小盒飯菜自那欄杆的中央的特製小窗口裏遞了過來。
“嗯,有勞你了。”劉贏伸手將那飯盒接在手中,對着那人客氣道。
那康和聞言趕緊於那燭火之中將面頰掛滿笑容,對着劉贏恭敬道:“小王殿下這是哪裏的話,有事儘管吩咐在下就是了。”
“嗯,知道了。”劉贏朝他點頭一笑,繼而將捧在手中的飯盒打開,脖頸上掛着的日光石低垂下來,懸在那盒菜肴之上,清幽的光芒之下,竟是別有一番不同的趣味。一股令人禁不住垂涎欲滴的香氣瞬間也瀰漫開來。
這康和所說也是人近中年,這忍耐心性自是強過劉贏這些少年人,可再看他那略微臃腫的身材,便也不難發現這康和之嘴恐怕也是兩片閑不住的肥肉,如何能夠禁得住這等誘惑?又見劉贏似乎也並無其他事招呼自己,便也只欲起身離去,以免受此等誘惑之苦。話說回來,這暮色阿果在這廚藝一面,當真還是有那麼兩下子的。
“小王殿下要是暫時無事吩咐,那麼在下還是先行告退了。”康和抱手恭聲道。
“嗯,好,你先去忙吧。”劉贏轉過臉對着他道,“對了,告訴阿果,讓她不要再費心給我送飯菜來了,我在這裏隨便吃一點就行。”
那康和聽了劉贏這話,彷彿又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尷尬地撓了撓腦袋,笑着道:“哎呀,你看我這生鏽的腦子,剛才暮色阿果小姐交代的話我倒是差點忘記轉告給小王殿下您了。暮色阿果小姐說,今天這兔肉裏面骨頭太多,讓您小心一點,千萬別給卡着了。暮色阿果小姐還說,她今天下午還會來看看你,順便也給你捎帶一瓶鯀水老窖去去火。呵呵,到時候,在下和弟兄們估計也能沾點光了!呵呵。”
劉贏聞言面色先是一怔,繼而便又立刻綻開笑顏,朗聲道:“哦,這樣啊,那就隨阿果的便吧。”
“嗯,那在下先行告退。”說完,那康和便是緩緩地退了出去。這走道中漆黑似夜,倒似乎是早已被他走得滾瓜爛熟了。
“有兔肉?哈哈,讓我也來飽飽口福!”嘎哈番方一見那康和退了出去,便是趕忙站起身,一張蓬頭垢面湊了過來。
“咦?沒有兔肉啊?”嘎哈番用那幾根臟手指在菜肴里翻了又翻,不禁疑惑地張口問了一聲。而與此同時,劉贏卻是緊緊皺着眉頭,用手中的筷子,自那美味的菜肴之中,夾出了一根小拇指般大小,卷在一起的泛黃油紙來。
劉贏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看,許久,才悵然嘆了一口氣道:“我就說奇怪了,阿果是從來都不允許我飲酒的,怎麼今番倒是這麼好意了。”劉贏說完又嘆了口氣,然後便頹然地倚倒在欄杆上面。
“怎麼了?有什麼變數嗎?”這一連兩日,嘎哈番倒是還不曾見過劉贏如此沮喪模樣,皺了皺眉頭,便是自劉贏的手中奪過那捲油紙,趁着日光石的微弱光芒,眯着眼睛細細地辨讀起來。
“大王要把你流放到天山雪嶺,今天下午我來救你。”只見得這短短一行字竟是寫的歪歪扭扭,偶爾還間雜着幾個錯別字,不是出於那暮色阿果之手,卻還有誰會是僅僅這般水平呢?
“把你流放到天山雪嶺?你是他親生的嗎!”嘎哈番看明白后竟也是不由地大吃一驚,要不是劉贏豎指示意,那他的一聲驚呼眼看就是擠到了嗓子眼兒跟兒了。
“還不如死了算了,至少也免了幾年生不如死的活法。”嘎哈番偷偷朝着嘀咕道,生怕被旁人聽見。在他眼裏,那天山雪嶺簡直是比那刀山火海還要令人恐懼幾分。
“唉!”劉贏重重地嘆息一聲,並不說話。其實在他心裏又何嘗不知,為何這九黎寨之人無論婦孺老幼都對那天山雪嶺聞之色變呢?但長久以來,只當那即使是一個閻羅地府,也是與己無關,可誰又能料得到有今日。
“唉,你到底犯了什麼罪啊?竟是要把你流放到那種鬼地方去?”嘎哈番似是饒有興緻地問。
“唉!”劉贏又是嘆了一口氣,道:“一把火把宗祖祠堂給燒了。”
“什麼?”這次嘎哈番卻是再也把持不住,猛地一下跳起身來,大聲道:“竟然只是把你流放到那個地方!”
一旁的劉贏見狀禁不住又是一頭黑線,心下道:原來真的有這麼嚴重嗎?連這麼個離經叛道的人物也是不想饒恕我呢。
“呃,呃,怪不得你貴為殿下竟也免不了這牢獄之災,原來是捅了這麼大的一個婁子,恐怕就是女媧娘娘在世,也難以將這窟窿補上嘍。”嘎哈番輕笑一聲,也向後一仰,躺在了軟軟的稻草上面。
“三十六計走為上吧,跟我一塊兒逃了算了。哦哦,不行不行,你犯了這麼大的事,流放到天山雪嶺怎麼說也有條活路,如此處理想必也是你那老爹花了不少心思弄來的,此番你要是再跑了,那抓住了就必定是個死啊!你不能走,不能走。”嘎哈番連連晃着腦袋道。
劉贏聽聞忽然又坐直身子,猛地抓了一把碎草又扔了出去,道:“不就是一堆又老又朽的爛木頭嗎?剛好一把火燒了算了!值得這麼不依不饒嗎?”
嘎哈番見劉贏這般模樣也是禁不住感到一陣好笑,“哈哈,您倒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觸到了那幫老迂腐最敏感的神經了!其實你說的也是哈,那些排位中又沒有他們的,燒了就燒了唄。哈哈哈哈……”
“喂!劫死囚是什麼罪?”劉贏沒來由的卻是突然問出這句。
“死罪啊。”嘎哈番漫不經心地說完之後,便也是突然觸電般地坐了起來,望着劉贏,又抓起了手中的那一卷黃油皮紙看了看,眉頭皺緊。
“咱們這就行動,打通之後我和你一起走!”劉贏說。
……
黃昏,夕陽紅得好似待嫁姑娘臉上的一團胭脂。九黎寨深處的一處院落內,樹影婆娑。暮色阿果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將桌子上的一壇鯀水老窖重新封好,抱在懷中,緊緊顰着那兩條好看的眉梢,快步朝着房外走了出去。
此時的院子似乎是顯得小了,感覺只不過是兩三步的功夫,那暮色阿果卻已然是走到了院子的外面。門口的青石板小路曲徑通幽,向西而去,便是那地牢所在的方位。先前還不知是在哪裏打鼾的大黃狗,此時卻是突然搖着肥碩的身軀慢慢地跑上來,跟在暮色阿果的腳後跟邊,不緩不急。
暮色阿果不知何時,突然即是停下腳步,而後轉過身對着那隻大黃狗輕輕喚道:“狗,狗,這次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說完返身即去。那大黃狗倒也是聽話,兀自留下蹲在那兒,望着主人漸漸遠去的瘦削背影,伸長着舌頭吁吁哈氣。
這地牢既是關押重罪刑徒的場所,在這寨子之中的位置當然是格外隱蔽,平常日子,那自是極少有人逛到這裏來的。這一路上,暮色阿果急急而行,懷中抱着的一壇老酒,也隨着暮色阿果的行走不時發出“哐哐”的顛簸之聲。路上靜得出奇,除此之外也就僅僅只剩下暮色阿果那略微急促的喘息聲了。
“到了。”暮色阿果在心裏輕道一聲,隨即便是緊了緊臉上的肌肉,露出一圈甜美的笑容,快步走了過去。
畢竟事先打過了招呼,也不見得有什麼人阻攔,暮色阿果便是隨着一個獄卒拾級而下,來到了這地牢深處。
“阿果小姐來了呀,在下和兄弟們可都是等着您的這一碗酒呢!哈哈哈哈!”那康和見着暮色阿果懷中抱着一壇酒水走下階梯,禁不住心意暢快,哈哈大笑。其他眾人見狀也禁不住圍了過來,對着暮色阿果打揖問好。
暮色阿果在這寨子中向來是開朗活潑,又因為身份尊貴少了平常兒女的勞作之累,閑來無事自然便是東逛逛,西晃晃,長此以往,寨子之中的人們大多也被她混得大熟,以至於甚至是這地牢之中的守衛倒也被她認得了大半。
暮色阿果徑直走到那石室裏面的一所屋子,“咚”地一聲將那一壇鯀水老窖撂在中間的桌子上,笑靨如花,轉身對着眾人道:“這可是我以前好不容易向著大王討了來的,平日裏也只捨得在菜肴里稍微放上一些作調味劑用,今天倒是都便宜你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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