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我的情人》13(1)
吳處長馬上就要調走了。
雖然這只是小道消息,但是無風不起浪,其中肯定包含着幾分真實。
按照吳處長過去多次與我個別談心的說法,好像吳處長這個位置應該順理成章由我來接替。因此,這段時間我特別注意保持自己的工作作風。我幹什麼活都比過去積極主動多了。我拋棄了生活中所有雜七雜八的煩惱,一切以工作為重,以大局為重。
我發現不光我變了,辦公室所有人幾乎都在變。那些科員們變得更加尊重我了,老是秦處長前秦處長后,叫得親熱極了。有的還主動地找機會向我彙報和請示工作,找我談心交心,說些平日裏從不啟齒的掏心窩子的話,讓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劉文進好像也比原來規矩多了,很少夾着個包包四處跑跑顛顛了。沉下心來坐辦公室的時間忽然就長了。有些文字材料上的事情,他也主動地攬過去干,還時常謙虛地向我請教這個,請教那個,口口聲聲秦處長,叫得既親熱又得體。或許他已經聽到了什麼關於我的風聲了吧,對我的尊重絲毫不亞於對吳處長的尊重。
金巧兒給我幫忙打字特別賣力,打字進度簡直讓我驚訝,累了就給我發短訊或者通知我上網與她聊會兒閑天。有時候,找理由到我的辦公室來打情罵俏。晚飯,我倆總是結對上餐館,點兩個家常菜,一起吃飯。我們今天上這家餐館,明天上那家餐館,像游擊隊員,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我們擔心在一個地方吃久了會被別人認出來。吃完飯,就又分頭回去打字。金巧兒有時候向我撒嬌,說就是你這破事,佔用了我大量快樂的時光。這事幹完了,你一定要給我補償。我說咋補償呢?她說好好陪我上網,好好陪我逛街,好好陪我旅遊,好好陪我……我說好了好了,到時候只要能夠辦得到的,我都答應你。金巧兒這時候就笑得特燦爛,高興得要死。
這一天我顯得特別的辛苦,白天寫材料,坐在辦公室一天沒挪屁股,寫完了站起來的時候,眼前忽然昏天黑地,天旋地轉,頭痛耳鳴,四肢發麻,肚子裏翻江倒海,噁心得直吐清水,渾身冷汗涔涔。我連忙平躺到沙發上去,足足十分鐘才稍稍恢復平靜。金巧兒來找我吃晚飯的時候,看見我臉色蒼白,連忙陪我到醫院去看急診。
醫生是位近六十歲的老先生,他聽了我發病的癥狀后,說你是坐辦公室的吧?
我說是的,坐了近二十年辦公室了。
醫生說這就對了,這是職業病,不過你的病比別人的更為嚴重一些。
我問是什麼病。
他說可能是頸椎病。先做個磁共振吧!
於是,我按照他的吩咐做了磁共振,把拍出來的片子拿給他看。他把我拍的片子掛到牆上,對着明亮的白熾燈仔細看了看說,我的判斷是不錯的,你的頸椎損傷很嚴重,頸椎壓迫血管和神經,這才有了你今天的病情。
能不能治好?我說。
他像面對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搖了搖那顆沉重的頭顱,終於說,這種病想治好是不可能的。正當我感到非常絕望的時候,他又改口說,通過治療和保健當然也是可以使病痛減輕的。特別要提醒你注意的是,平時寫東西、打電腦時間不能太長,久坐后一定要起來活動。末了他又說,我先給你開些葯,同時你也可以做做家庭保健,興許會減輕不少痛苦。
從醫院出來,我們上餐館吃飯,然後金巧兒送我回家。她讓我平躺在沙發上休息,自己進廚房幫我燒壺水,服侍我吃藥,那樣子彷彿一個溫良賢淑的家庭主婦。讓我好一陣感動。
末了她俯身問我:感覺好些沒有?
我說好多了,但是我的頭和頸還是很不舒服。
我幫你按摩吧。她說。
算了不麻煩你了。我說。
讓我試試嘛。她捉住我的手一邊搖着一邊懇求我。
好吧。於是我從沙發上坐起來,側身將背對着她。
金巧兒坐到我旁邊,雙手搭在我的兩肩上,從那兒開始,慢慢地,一直往上捏呀揉。她沒有經過按摩培訓,自然不得要領,不是該重的地方輕了,就是該輕的地方重了,有時候,她長長的指甲陷進我的肉里,疼得我直咬牙關。她看見不但沒有效果反而弄巧成拙,於是停住手,兩手捧着我的頭,無可奈何地說,看來我是真的不行。
我的頭被她捧着,想離開,又沒能離開,我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着,不能自制。有一股熟悉的氣味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那是老婆小春身上同一樣的氣味,一種能夠讓人痴迷、神魂顛倒的氣息。受這種氣息的誘惑,我像一個醉漢,慢慢地就倒了,我的頭倒在了金巧兒的胸脯上,一把被金巧兒摟住了,她摟得那麼緊,以至於快要使我窒息而死。不知我的頭在那兒死了多久,慢慢地,它又蘇醒過來。如此死去活來之後,我就馬上從那神秘的地方逃離出來了。
我們兩人對望着,像兩隻驚弓之鳥。我清楚地看到,有一種渴望被我們消滅了,它的屍體起先還躺在我們的臉上,慢慢地,它就像冰一樣地融化了。末了,巧兒微笑着沖我說了一句話:“瞧你,已經有了白頭髮了。”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看見她臉上渴望的屍體又在復活,於是連忙站起身說,是啊,頭髮要白我們是拿它沒有辦法的。這個世界上,我們面對許多事情都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