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我的情人》10(1)
沒想到幾年前的那個被我們辭退的小保姆,那個在我們一家人的記憶深處差不多完全消失了的小保姆,如今還會向我們殺來殘酷的回馬槍。
人民警察真是辦案神速,第二天就將田蘭花生擒活捉了。
可是,警察並沒有給我帶來理想的消息,我那八萬塊錢巨款已經被田蘭花一夜之間全部報銷了。
原來田蘭花唯一的弟弟田小谷得了腎病,那筆錢成了救火之水。張警官說,八萬塊錢僅僅是杯水車薪。
田蘭花這輩子就是為弟弟而活的,弟弟是他們田家唯一的根。父母為了延續這段香火,一直生到第五個孩子才生下這個希望。因違反計劃生育國策,家裏被罰得傾家蕩產。田蘭花舍掉性命,也要幫助父母托起田家的希望。
幾年前,田蘭花被我們辭退之後,沒再給人當保姆,而是開始以幫人擦皮鞋為業。兩把刷子是她最值錢的家當,整天盯着的是來去匆匆的行人的腳,除了熟悉千姿百態的皮鞋之外,整個城市對於她來說一直都是那麼的陌生。生意好的話,每天能賺個十幾塊錢,生意不好,也就只能顧一張嘴。每到月底,田蘭花就把這些辛苦賺來的錢送一部分給念大學的姐姐做生活費,剩下的部分就通過郵局寄回家去,儘管艱難,但她過得還算比較順利。
幾年來,田蘭花給這個城市多少人擦過皮鞋,有多少雙奔忙的腳經受過田蘭花的美容,田蘭花已經記不清了。她只知道,姐姐已經被她擦皮鞋擦到讀研究生了,弟弟被她擦皮鞋擦到讀四年級了。她想,要是她把弟弟再擦到讀中學,把姐姐再擦到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像城裏人一樣每月能夠拿到豐厚的薪水了,那她擦鞋的任務也就真正完成了。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那可愛的弟弟,那全家人的掌上明珠,會在一夜之間患下絕症。
田蘭花崩潰了。但是,田蘭花的心不死,田蘭花發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弟弟的生命。
田蘭花唯一的本錢就是自己年輕的身子。她知道,城市裏的有錢人尤其是那些暴發戶大都喜歡找情人、包二奶,他們為了情人、二奶,捨得大把大把地花錢。對他們來說錢是王八蛋,去了再來賺,女人不玩白不玩。過去,有幾個同鄉女子建議她去賺這種錢,她嫌不幹凈,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她自己就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只要能給弟弟一線希望,她什麼廉恥都可以不要。
田蘭花用擦皮鞋的錢給自己買了一套十分像樣的衣服,又給自己搽上劣質的胭脂水粉,學着服裝模特兒的貓步,扭着腰肢,來到本市最大的娛樂城“玫瑰皇后”大歌舞廳門前,搔首弄姿,故作媚態,開始引誘肥魚上鉤。
田蘭花第一次做這種事就做得如此到位,這種無師自通的本領,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她希望自己的運氣不錯,會碰上一位好心的男人,或者一位財大氣粗的老闆。她用媚媚的眼睛,盯着來往的每一位行人。
玫瑰皇后歌舞廳陸續有男人帶着女伴款款而進,也有一些男人就地找女伴進去。門外的三陪女像蒼蠅,只要一見到沒帶女伴的男人,就蜂擁而至,嗲聲嗲氣地叫他們老闆,和他們打情罵俏,膽大的乾脆就去吊他們的膀子,蹭他們的肚皮,以便儘快建立起協調的買賣關係。這個時候,大方的男人只要看中了哪位小姐,只需一個暗示,他們就像戀人一樣配成了對對雙雙。而一些小氣一點的男人或者謹慎一些的男人,往往還要帶她們到一旁的公園去討價還價探探口氣。
唱歌跳舞只是他們夜生活節目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節目,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不過其他的節目一般不在歌舞廳上演,歌舞廳只是上演最後那些精彩節目的序幕,就像唱歌,前面都會有個“過門”。等到這些過門完了,激情上來了,他們就會像一對一對的情侶從歌舞廳走出來,優雅地揚起手,招來的士,把他們拉到他們想去的地方去。警察對他們也無能為力。
又有幾個女人被男人帶進去了,而田蘭花還是無人問津。不是田蘭花長得不如她們,而是田蘭花與她們比起來,還是少了幾分勇氣,幾分大膽。
田蘭花很着急,這樣下去恐怕永遠也找不到男人。此刻她彷彿看到了弟弟在病床上那張被病痛折磨得扭曲的臉,聽到了弟弟聲聲泣血的絕望的呼喚。她知道,她只有儘快得到一些有錢的男人,才能拯救她的弟弟。
突然,田蘭花的眼睛一亮,終於又有一個男人進入了她的視線。這個男人大腹便便,胳肢窩夾着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包,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左顧右盼,眼睛色眯眯的。一群被前面男人挑剩下的女孩子不約而同地朝他擁去,田蘭花也本能地跟在後邊。一股濃烈的酒味從那個男人闊大的嘴巴和長滿蟎蟲的大鼻子裏冒出來,田蘭花感到一陣噁心,但她沒有倒退一步。她想,她必須把這個男人搶到手,再不能讓周圍的女孩佔到任何的便宜。也許是過於着急的緣故,她竟然莽撞地推開了兩個最早接近那男人的女孩。那兩個女孩毫無防備,被田蘭花推得打了幾個趔趄,激怒了,跟上來要打田蘭花,大罵田蘭花娼婦、賤貨,被那個男人伸手攔住了。
田蘭花懷着勝利的喜悅,陪着那個醉漢進入歌舞廳。男人沒要跳舞,即便跳舞田蘭花也不會,她這一生只學過走路,而且走路也沒有城裏女孩走得優雅、漂亮。男人不跳舞,這是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