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我的情人》1(2)
我剛要踢門進去,兒子像條狗似的突然從門裏躥出來,撞在我懷裏。龜兒子!我一把揪住了他毛茸茸的頭。
兒子在暗中一下看不清我的臉,猝不及防地碰撞還沒讓他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就被我擰小雞似的擰到了客廳里。養不教父之過,這都是我的錯啊,平時一直早出晚歸忙於工作,居然疏忽了對兒子的管教。
我厲聲說,小子,老實給我呆在家裏,哪兒都不能去,等我回來收拾你!我說這話時做出了父親特有的威嚴狀。兒子就怕我顯出這種氣勢。我在轉身離去時,看見兒子像條癱在地上的癩皮狗了。
街道上,霓虹閃爍,人來車往。成雙成對的年輕人滿面春風。漂亮的女人們手捧鮮艷的玫瑰花,喜氣洋洋,眉宇間透出驕傲和興奮的神情。
我跑步追上老婆。老婆像條美人魚,在人叢中游來游去。
我穿了件黑色風衣。在早春的朔風中我把領子立起來,裹住自己的臉。我想像自己的模樣肯定像個特務。我悄悄地尾隨其後,她快走,我緊跟;她停下來看熱鬧、觀風景,我就停在遠處看她。
老婆並沒發現我的陰謀行動,這樣主動權就掌握在了我的手裏。
四五輛公共汽車在我的前方停靠下來,一輛咬着另一輛的尾巴。從車門裏走出一對對錶情豐富的情侶,又有一對對情意綿綿的男女擠了上去。老婆嬌好的倩影在人潮中霎時只剩下一顆燕子似的頭,我趕緊朝前趕去,不料差點把一位女士手中的鮮花撞落地下,等我賠完禮重新要追的時候,燕子已經飛得無影無蹤了。
兜里的手機蛐蛐似地鳴叫起來,掏出來一看,原來是同事金巧兒發來的短訊。金巧兒是剛剛從外地調來管內勤的一位女同志,看得出是個活潑大方的女子,一來到廳里上班就代表辦公廳參加春節聯歡活動,幫廳里捧回一個金燦燦的獎盃。弄得吳處長合不攏嘴。我這個做副處長的臉上也很有光。
金巧兒發來的短訊說:近日肺炎病毒不退,革命工作也累,記住保重身體,沒事多多喝水,晚上早點去睡。
這消息讓我比較開心。沒想到這女子對一起工作的革命同志還關懷備至,又不失幽默風趣。但我的身體是想保重就保重得了的嗎?我想早睡就能夠睡得着嗎?此刻我的心裏的確有些茫然無措。
一會兒手機又響起來。拿起一看,還是金巧兒的短消息:天氣變得真快,病菌傳播真怪,出門口罩要戴,睡覺被子要蓋,多吃水果蔬菜,好好保持心態!
我現在是什麼心態?找不着老婆,我看今晚免不了要發動“戰爭”!
在街頭一角,有位女孩正在哭泣,男孩摟着她的腰好言相勸。女孩的拳頭不停地砸在男孩的肩頭。我在想,這情人節像我這樣痛苦、尷尬的男人或許還真不少。在女人面前投其所好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有的人根本就沒了這份兒閒情逸緻。而女人似乎永遠都保持着一份虛榮,讓男人無法滿足她們。
前面有家鮮花店,生意看來紅紅火火。好幾位男士簇擁在那裏買花,與老闆討價還價。其中不乏開着鋥亮的小轎車而來的男人,此刻西裝革履,頭髮油亮,臉上被打理得容光煥發。花店裏,玫瑰、百合、康乃馨、吉祥鳥、滿天星……應有盡有,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最令人咋舌的是一種叫做“藍色妖姬”的玫瑰,一枝需要一百多元。我問其中一位售貨員小姐,這種花有人買嗎?小姐把手中正好用透明的花紙包成喇叭式的一束“藍色妖姬”捧給一位先生,對我說,瞧,買主多着呢!
那位先生驕傲地將花送到嘴邊快樂地做個親吻的動作,朝我粲然一笑,滿面春風地鑽進了豪華轎車。
我問那花多少錢。小姐說,1314元,取“一生一世”之意,情人間送花一般要圖個大吉大利的。
此刻,我突然萌發一個想法,打算買束鮮花送給老婆。我要讓她知道,我也是懂得情趣的人;如果她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也要讓她從中有所悔意、愧疚。
可是當我掏錢的時候,我發現兜里僅剩五元錢。
老婆平時管得太緊,不讓我手裏帶錢。我的工資卡一直都被她“卡”着,每月工資會計都通過銀行打在卡上,密碼也被老婆換了,只有老婆能夠從銀行瀟洒地取出來。我每次用錢都要向她討。我這人一般情況下不抽煙不喝酒,像什麼洗頭、洗腳、桑拿和請小姐唱歌、跳舞、吃飯之類的嗜好基本沒有,花錢的機會自然很少。最多早晨上街一元兩元吃個早點什麼的,別的就很少用過錢。老婆說,女人一壞就有錢,男人有錢就變壞。剛結婚那天,我們在新房裏肆無忌憚地擁抱,瘋狂過了,她用食指點着我的額頭笑着說,今後由我當家庭財政部長,你已經是老牛吃嫩草了,不要想着像別的男人那樣再去拈花惹草。我當時非常慷慨大方,一下子把所有的財經大權和盤托出。沒想到一時的衝動,使我失去了所有花錢的自由。後悔是再也來不及了。等到我非花錢不可的時候,我總要向她反覆報告,不斷陳述花錢的理由,而每次都要經過她的斟酌、打折,到我手上幾乎減去一半。沒辦法,我只有靠攢私房錢過日子。比如出差發點補助,寫稿賺點稿酬,慢慢攢起來,放在辦公室里。老婆不可能會找到辦公室去,即便偶爾去了,也不會翻箱倒櫃,這樣一來,我有時候用起錢來自然就方便一些。可像今天這種沒有準備地用錢,還是沒有辦法。因為辦公室離家較遠,我不可能為了買花還往單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