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我的情人》6(3)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束幸運的鮮花,最終給她帶來的不是幸運,而是如此大的誤會和煩惱。
聽到這裏,我半晌無語。
姍姍問我怎麼啦?為何不說話?
我說沒什麼,是我誤會她了。可是……她為什麼不向我解釋一下呢?
你讓她解釋了嗎?姍姍說,據我所知,你是不容分說,劈頭蓋腦就發脾氣,表現出典型的大男子主義!男人呀,總是那麼自以為是。
我想起當時的情形,一時間啞口無言,羞愧難當。幸虧我們不是面對面地談這件事,否則,我會無地自容。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她會原諒我嗎?
姍姍說事在人為,就看你怎麼表現了。今晚來接她嗎?
我說要讓她回心轉意恐怕不容易,我哪有那麼多時間……
你這個人呀!姍姍當即打斷我的話,你要有耐心嘛,這點耐心都沒有,那我也幫不了你。說著,她就把電話掛了。
看得出姍姍已經是非同一般的生氣了,那氣勢好像帶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看來我必須去一趟,如果連姍姍的面子也傷了,這事情就更加難辦了。
我放下自己作為男人的架子,拿定主意去請老婆回來,我想好了要向她承認錯誤的一切言辭,同時也做好了挨罵甚至挨打的準備。只要能夠讓她不計前嫌,回心轉意,順利回家,一切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可是,當我的雙腿跨出大門的那一刻,我再次想起了明天要用的那份彙報材料。離天亮時間已經不多了,難以想像,如果完不成那份材料,明天將會出現多麼嚴重的後果。
除非我敢於冒着被炒魷魚的危險,或者永遠不想升職,我就可以忽視這份材料的重要性。否則我必須在天亮之前把它完成得妥妥帖帖。
我撥通了孫姍姍家裏的電話,我想把今天的特殊情況向姍姍解釋清楚,告訴她我今晚沒空去接小春。電話通了,姍姍剛與我對上話,話筒就被我老婆奪去摁了,我聽見老婆沖姍姍說了一句話:“你別在這兒趟渾水了好不好!”我再打過去,竟沒有人接,一連三次都一樣。
我把電腦打開,強迫自己放棄老婆給我帶來的煩惱,竭力平靜下來,想讓思維有邏輯地進入正常寫作狀態。然而,儘管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沒能達到理想的寫作境界。這一夜,我是在極度的精神煎熬中勉強完成了彙報材料的初稿。
天剛麻麻亮,我還沒來得及修改,吳處長就從我的打印機上摘走了那份材料,就像從樹上摘下一個桃子或者一掛香蕉。吳處長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的水平,說聲辛苦了,抬腿就走了,腳步生風。我追出去,想建議共同修改一下,可他已經鑽進了電梯,喊都喊不回來了。
他把那份材料親自遞到市長那兒去了。
市長是新來的市長,上任不滿一年,聽說和吳處長還是老鄉。
吳處長對這位新來的頂頭上司格外親密,近一年來,凡是我寫的大一點的調研報告、彙報材料和領導講話等等,吳處長都要親自呈上去,能讓市長審閱的就讓市長審閱,不必讓市長審閱的就提綱挈領地向市長彙報,誠懇地請他提寶貴意見,如果得到了市長的稱讚,回來的時候,他會心花怒放,有時候心血來潮了還會把我也好好地表揚一番,如果市長有修改意見,吳處長就非常虔誠地一一記下來,轉告給我,待我修改完畢,他又親自呈上去。
吳處長甘願當這個“二傳手”的角色,常常樂此不疲,我心裏明鏡似的。我知道,吳處長在處長這個崗位上幹了不少年頭了,如果再不提拔也就快要船到碼頭車到站了。提不上副廳,弄個相當於副廳的巡視員噹噹也行啊。有了這份理解,我也就由他去,裝糊塗。畢竟他給我免了不少跑腿的辛苦,讓我落了個自在清閑,當然也省去了看領導的臉色。領導們的意圖也無需我去領會了,我只要領會了吳處長的意圖也就罷了。再說,吳處長他是處長,我們的成績當然都是他的成績,那是他領導有方;反過來,我們的前途與進步,還不得靠他幫我們說話。
材料寫完了,我就不認它了,與它斷絕了關係,它姓什麼都與我毫不相干了。這成了我近來一貫的作風。
我把自己放倒在床上,開始計劃用什麼方法來把老婆擺平。我的頭有些暈,也有些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不知怎麼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過了十一點。
中午上學校去接兒子是我頭腦里突然跳出來的靈感,我想,要擺平老婆,應該從兒子那兒打開缺口,分割兒子對母親的感情,團結一部分可以團結的力量。
其實兒子已經學會了自己回家,去接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但如果上升到父子之間的感情上來說,此舉並不多餘,相反應該是多多益善。
噹噹當……
下課鈴聲在漫長的等待中驟然響徹學校上空。一會兒工夫,安靜的校園便成了孩子的海洋。海洋里四處是急流、漩渦,急流和漩渦碰到口哨聲的魔力,在操場那兒匯成一片汪洋,然後,便像一股股潮流朝學校的大門外湧來。
我的眼睛緊盯着這片汪洋大海,盯得眼睛有些發脹發酸的時候,終於看見兒子像只海鷗朝我飛來,可是飛到一半時他便慢了下來,與一個漂亮的女同學結伴而行。原來他根本就沒有看見我,而是看見了那位女同學才飛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