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鮮生活》九(4)
白天若紫賴床,睡懶覺,聽音樂,看小說,上上網,偶爾在陽光明媚的客廳里打個盹兒,想點兒小心思,若紫愛死這樣的生活。
有幾個夜晚田少死活不肯走,非得賴在若紫的家裏。田少自從和若紫挑明關係以後,徹底放鬆了神經,露出許多小孩子的性情,這讓若紫既憐愛又無所適從。
但有一點,若紫算是悟出來了,那就是:要想結婚,就得趁着年輕,兩個人的生活習性還沒有完全定性,相互之間你退一步,我讓一下,也能磨合得相安無事,即便小打小鬧,也不會影響相親相愛的大局。但兩個長期各自生活的大齡男女青年就麻煩很多,各自為政,總是企圖改變對方,卻從不肯遷就別人,委屈自己,自我意識過強,出了問題又不屑於溝通,弄到最後肯定勞燕分飛。
就連田少這麼一個願意將就若紫的男人,在和若紫僅有幾天的同居生活中,都讓若紫覺出深深的失望。
若紫自小在父母的培養下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除了必要的應酬和狂歡,她一般在十一點之前必須入睡,否則第二天,無論睡到幾點都無濟於事,頂着一雙熊貓眼,見誰跟誰急。但田少是個典型的夜貓子,看書看報看電視不折騰到兩三點絕不睡覺,弄得若紫哈欠連天無精打采。
飲食習慣就更不用說了,若紫想起小時侯老家隔壁的一對夫妻,丈夫山東大漢,妻子上海小姐,妻子天天為丈夫吃大蔥大蒜生氣,丈夫則拒絕吃每一道放了白糖的菜肴,矛盾最終不可調和到離了婚。田少早先沒和若紫點破之前,吃什麼都順着若紫,但現在則堅定地要求早餐喝鮮榨橙汁,吃奶酪麵包,外加一個半生半熟的煎雞蛋。若紫習慣早起喝粥吃白水雞蛋或者煮一碗蝦仁蔬菜餛飩就打發了。現在卻不行,每天睡不醒不說,還得支撐着一個惡劣的心情早起準備兩份不同的早餐,讓她心煩不已。田少還酷愛西餐七八成熟的牛扒,若紫見着就噁心,可一旦若紫津津有味地吃點醉蟹黃泥螺,田少就緊鎖眉頭,掩面皺鼻,讓若紫胃口全無。
若紫對兩個人未來的婚姻越來越缺乏信心,但該死的大姨媽已經該來沒來三天了,若紫的例假一向很准,莫非真的懷孕,非田少不嫁嗎?若紫矛盾極了,她不願在自己一切心理還未鋪墊好以前就走進婚姻,並且在剛剛踏入婚姻,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兩人世界的時候,就有第三者來折騰自己。若紫不勝其煩,前些天看嬰兒用品廣告渴望當媽的心情轉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就在若紫快要絕望的時候,大姨媽姍姍而來,若紫上廁所的時候,發現白色底褲上有深褐色的血跡,若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不用聽天由命了,她若紫要認認真真地回頭審視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性。
這些日子,若紫最重要的問題就是落實自己被拖欠的傭金。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過着定期拿工資的日子,突然之間歇了下來,人雖說放鬆下來,但經濟上的壓力卻陡增不少,她是一個信奉“要錢自掙,要兒自生”,鄙夷那種滿世界找長期飯票的女人。雖然她手下不乏月月花光的新潮女孩,這些月光女孩還特正經地告訴若紫,您不是信佛嗎,告訴您,我媽說了,用着用着菩薩送着,省着省着窟窿等着,所以您就盡情地花吧!
但若紫是一個沒有太多安全感的女人,她絕不能坐吃山空。若紫覺得有時侯金錢在某種程度上比男人更可靠更有溫暖感,尤其對於她這樣一個不屑於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
鮑比前兩天還在遊說若紫去廣州,並許以高薪厚祿。若紫不客氣地說:“先把傭金結了再說吧。”
鮑比倒也痛快:“好,你過來取支票吧,咱們再談談。”
若紫說:“我又不開公司,哪裏去入支票,你給我存在摺子上吧。”
若紫算過,拿完這筆傭金,她手頭上也有一筆不小的資金,具體要幹什麼,她也沒有想好。她可不願意像蘇晴那樣守着個小店耗費自己殘存的一絲青春,想做大買賣又沒有那個實力,炒股票又沒有定力,患得患失心理太重的人做不了這種投機買賣。也考慮過投資移民,可移到哪兒才是自己的家呢,若干年前的好友告訴若紫千萬別去新西蘭,那是個極悶的地方。去澳大利亞的也強不了哪裏去,想打個麻將都約不齊人。若紫對一向自以為老大的美帝國主義充滿排斥,對日本更是滿懷敵意,尤其在網上看過一篇日本**的文章后,更加堅定信念不去日本。潛意識裏,她不知為何一直對布魯塞爾充滿好感,但剛從歐洲旅遊回來的女友給她兜頭一盆涼水,這個女暴走族說,知道從比利時到法國的感受嗎?整個一個從通縣到國貿的感覺。罷罷罷,倘若自己嫁給田少,哪裏有這麼多麻煩。
轉眼的工夫就該過春節了,田少不停地慫恿若紫跟他去奧地利見他的家人,若紫也很動心,最近兩三年以來,她一直戰鬥在地產前沿,雖說鮑比給的假期不少,但一個完整的長假卻不曾有過,一直沒有時間做一次長途跋涉的旅行。而且從私利出發,她也可以乘機考察一下歐洲是否適合自己。
但就在田少準備訂機票的上午,遠在老家的哥哥撥響了她的手機號,嚇了若紫一跳。他們一向節約,從不肯輕易打長途電話,通常都是若紫給他們打,若不是要緊事,絕不會興師動眾打她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