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賜名
忙忙碌碌收拾了好幾日，終於把那個小院子給收拾好了。院子雖然不大，但好在獨門獨戶，十分安靜。善保特意囑咐劉全，買傢具和一些裝飾的時候不要吝嗇花錢。善保深知，這可不僅僅是間住的屋子，還是自己的臉面。將來同窗之間來往是免不了的，不能讓人看低了去。
主僕幾個搬進去后，沒過幾日，善保就領着弟弟福保去西華門那邊的官學報道。由於離開學時間尚早，那邊只有寥寥數人在辦公，清閑得很。
善保兩兄弟是最早前來報名的學生，手續很簡單，只要善保交上當地官學的材料，然後蓋個章，按個手印就可以了。善保帶了不少家鄉的特產，雖然不名貴，但好歹是份心意。在場的幾位翰林見善保進退有度，十分知禮，便都笑着收下了禮物。
咸安宮官學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班，天班為最高。一般新生剛剛進此官學，統統分在黃班之中。而每一個班又有一位專門的老師負責。負責這黃班的，則為吳省欽。咸安宮官學中的老師大多數為翰林。而吳省欽則為少數人中的一個。不過，他對四書研究頗深，因此在官學中也十分受人尊敬。
了解清楚后，善保禮貌地告退了。當天下午，便帶着弟弟去吳省欽的府邸拜訪。
善保的禮物無甚金貴，無非是一些特產外加一根上好的何首烏，這還是他從母親的嫁妝里直接拿來的。
吳府的門房十分有禮，即使善保的禮不重，也未有絲毫看輕，恭敬地請他們去偏廳等候。沒料想，一等便是一個多時辰。期間，不停地有家丁過來上茶上點心，抱歉地說老爺在會客，讓他們稍作片刻。
時間一長，福保便有些坐不住了，嘀嘀咕咕地說：“看這吳府的下人倒還十分有禮，怎麼吳大人這麼傲慢……”
善保沒說話，冷冷地瞅了他一眼，福保便不敢再說。
其實，善保心中也有些焦躁，不知這位吳省欽吳大人是個怎樣的人，好不好相處。這也是他今日過來拜訪的主要目的。他不知道吳大人是真的有事，還是故意擺架子，或是根本瞧不上自己這麼個窮學生？
正是他不知道，所以他不安。因為不安，就更不能表現出來。他一直神態自若地喝茶，吃了一塊點心，沒有一絲半點不耐煩的神情。
此時，吳省欽正在自家花園遛鳥，吹着口哨，看上去悠閑的很。
逗完了鳥，還餵了食，這才叫過一個家丁來，問道：“偏廳里的兩個學生還在么？”
“回老爺的話，那兩位學生還在。一位年幼的有些不耐煩，不過年長的那位倒是神色自若，什麼都看不出來。”
“哦，是么。”吳大人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那我倒是要去會會這個學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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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終於，吳省欽滿臉笑容地走進偏廳，步履匆匆，一副十分抱歉的神情。
善保與福保趕緊起身，善保拱手道：“哪裏哪裏，老師您平日裏公務繁忙，能抽空見學生一面，學生已是感激不盡了！”
吳省欽笑容更深了。一番交談后，發現善保果然是極有才氣，博學多才，正可謂是青年才俊。他不同於那些靠着家族背景才來到官學的人，將來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想到此節，吳省欽更是起了招攬之心。想到此等人才將要在自己的黃班裏就讀，心裏更是欣喜非常。
不過，想是如此想，面上他卻沒有露出絲毫，神情一直是淡淡的。
見聊得差不多了，他冷不丁問道：“不知你在家鄉時可曾做過什麼文章？”
善保恭敬地答道：“學生曾做過一篇拙作《論孟子》，不足掛齒。”
一聽題目，吳省欽便十分感興趣。因為他的專長正是《大學》、《中庸》、《論語》、《孟子》。見這後生也對此有些研究，更是心中暗喜。
他又問道：“哦？這題目可有些寬泛了，可否讓我一觀？”
吳省欽的意思是讓善保過些日子拿來給他看看，點評一番。沒料想，善保答道：“學生恰巧將此文帶在身邊，老師現在可要看看？能得老師一番指點，學生真是三生有幸！”
聽聞此言，吳省欽對善保更是欣賞，點頭微笑道：“很好，你這便拿來吧！”
吳省欽隨意翻了翻，就發現了好些連自己都未曾想到過的角度，不由驚喜不已。本想留到之後慢慢看的，不知不覺，卻已經把一篇文章給從頭到尾看完了。直看到最後一個字，心中大呼過癮，這哪是一個剛剛入學的九歲孩童寫出來的文章？！他不由深深地看了善保一眼，只見善保垂着頭，一臉謙虛的樣子，便更喜歡上了三分。
“嗯，寫得很好。我看你這楷書寫的極好，練的是歐陽詢的字吧？”
“回老師的話，是的，學生這篇作文寫的正是歐陽詢的楷書。”
“這篇文章？那你還會誰的字？顏體字會么？”
“會，學生也帶了曾經練習過的一些字，請老師一觀。”說完，善保又不慌不忙地呈上了自己之前練過的顏字。
這下，吳省欽真的有些震驚了。這個叫善保的學生，將來還要帶給自己多少驚喜？
俗話說，字如其人，看着他寫的剛勁有力的字體，吳省欽低語道：“善保善保……這名字，良善保守，好像不怎麼適合啊……”
見他好像喃喃自語一般，可善保卻馬上反應過來，連忙拉着弟弟跪下：“學生懇請老師賜名！”
吳省欽笑着摸了摸鬍子，沉吟片刻，說道：“從今往後，你就叫做和珅，你弟弟就叫做和琳。珅、琳皆為美玉，雕琢一番后，必可大放異彩！”
和珅，和琳同時叩頭，口稱：“多謝老師賜名！”
天色漸暗，兩人便告辭出門了。
途經長廊時，迎面走過來一人。仔細一看，居然是在天津見過的吳忠仕！那日，要不是和珅，結果恐怕很難善了。
見到和珅，吳忠仕又驚又喜，快步上前問道：“兄台！怎麼如此之巧，你怎會來我家中？”
和珅一愣，沒想到當日隨手救下的這位公子，居然是自己老師的兒子，說起來，還是自己師兄，這倒是無巧不成書了。和珅也笑道：“我馬上要去咸安宮官學就讀，今日特地來拜訪吳大人，沒想到還能有緣在此見到吳公子。”
吳忠仕本想留他吃晚飯，不過和珅再三推辭，只好作罷。想到當日和珅的出手相助，心中仍是感激不已。
晚上，吳府書房內。
“父親，當日的事情便是這樣了。如不是那位公子出手助我，恐怕兒子就不能這麼輕鬆地回京了呢。對了，那位公子叫什麼名字？”
吳省欽笑道：“他叫和珅，弟弟叫和琳，是我剛賜的名。”
“哦？居然爹爹親自賜名？呵呵，看來您也十分滿意他們了。”
吳省欽笑而不語。美玉是需要雕琢的，那雕琢之人豈非自己莫屬？更何況他們還救過自己的兒子，將來更是要多多親近一番才好。
“對了，上次在天津究竟是哪些人要對付兒子？他們也不要財，一心只想將兒子扭送官府。可兒子與他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真是奇哉怪也。”
吳省欽冷哼一聲：“此事估計與那馬家脫不了關係。哼，區區鴻臚寺少卿，兒子又不成器，只送了區區五百兩銀子過來就想讓他兒子進官學？笑話！當我吳省欽是要飯的不成！”
吳忠仕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馬大人！上回他想托爹爹幫忙，讓他兒子進官學，結果被爹爹給拒絕了。難不成他因此就懷恨在心？”
“那你以為呢？這可是咸安宮官學，多少人削着腦袋想進去讀書呢！想當初，要不是爹爹在官學裏教書，你以為就憑你這腦子，能自己考進去？你要是沒進官學，現在能讓你做個按察司知事？”
吳忠仕嘿嘿一笑：“兒子明白的！咱們吳家全靠爹爹才能有今日光景！您放心吧，兒子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唉，你呀你，要是有那和珅的一半，不，有他十分之一的聰慧，爹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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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在和珅租的院子內。
“哥哥，咱們為什麼要改名字呀？”和琳還是對自己的新名字有些不習慣。
和珅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腦袋：“你還小，不懂。一個名字，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位吳大人才是重要的人物。”
“我看那位吳大人很是喜歡哥哥呀！他將來做我們的老師，一定不會為難我們的。”
“那也未必。這可不是以前的官學，這裏到處都是官宦子弟，人才輩出，你一定要比之前加倍用心才行，知不知道？”
和琳乖巧地應了一聲，和珅這才不說什麼了。
過了半響，和琳又自言自語道：“吳大人看上去人很和氣，真好，應該是個人很好的先生……”
和珅沒有回答，眯了眯眼睛，心道：和氣倒是真的，人很好？呵呵，不過是看自己兩兄弟恭謙又聰明，想利用一二罷了……這裏的人，哪有什麼真心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