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落第

放榜的這一天，霽雯簡直是坐立不安，手足無措。[全文字首發.wosouxs.]和?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慢條斯理地吃着包子、醬菜，說道：“全兒不是已經去看榜了么，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看你，都快急得滿頭大汗了。”

見和?取笑，霽雯瞪了他一眼，說道：“這可是會試！再怎麼樣，我都定不下心來。你吃你的，我等全兒回來再吃……哎，中了就行，中了就行，沒有名次也沒關係……”

聽她喃喃自語緊張的樣子，和?知她是擔心自己，心中也十分感動。

終於，門口有丫鬟大喊：“劉管家回來了！劉管家回來了！”和?府的下人都很有規矩，只不過大家都知道事關自家老爺的前途，因此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霽雯騰地一下站起來，顫聲說：“我去看看！”便提起裙擺跑了出去，杏兒也在後頭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

和?放下碗筷，接過下人遞來的毛巾擦了擦嘴。要說他心裏完全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要說他百分之百斷定自己一定能中，那也未必。只是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霽雯跑出去后，良久沒有聲音。原本雀躍着的下人也收起了呱噪的聲音。一時間，外頭一片安靜。

和?沒有出去看看，也沒有等劉全進來通報，口氣平淡地對下人說：“跟你們夫人說，我去書房了，誰都不許進來。”說完，就踏着大步走了。

強自忍耐的和?剛踏進書房關上門后，忍不住仰天長嘆，一臉沮喪的表情溢於言表：“我和?，原來也有這一天。神座.shenzuo.org)”

下人們見風使舵灌了，知道自家老爺名落孫山，一定心情不好，於是做事情愈發躡手躡腳，生怕讓主子們尋到一絲錯事，拿自個兒撒氣。

正廳里，霽雯正跟和琳在說話，兩人臉上並沒有太多鬱悶、驚愕、或是無奈的表情，更多的都是擔心。

“嫂嫂，要不我去書房看看我哥去？他從早上進去的，眼瞅着天都快黑了，他連茶都沒喝上一口呢。”和琳惆悵地問道。

“不行，你不能去，”霽雯堅持道：“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靜一靜。你了解你哥哥的，他不需要別人的安慰和同情，哪怕是我們也不行。這次春闈……唉，誰又能想得到呢？可說穿了，不過是一道坎罷了，爺終究是能邁過去的，就讓他一個人好好想通吧。”

“可我還是有點想不通……”和琳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哥他才華橫溢，當年在官學裏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怎麼，怎麼就連會試都沒過呢？”

霽雯嘆道：“沒錯，你說的對，爺他博學多才，天文地理無一不知，詩詞歌賦無一不曉，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可你要知道，會試考的是什麼？不是他知道多少國家大事，詩詞寫的有多麼好，會試所考的無非就是那老生常談的八股文。你哥哥這人……唉，也許科舉註定不是他該走的路吧。”

和琳也有些想明白了，接話道：“沒錯，科舉不考蒙古文也不考藏文，更不考當今聖上的筆跡，當今聖上的大作……”

“噤聲！”霽雯瞪了他一眼：“這話可是你該說的？”

和琳在嫂子面前還像個小孩子，吐了吐舌頭，也不敢再說了。

這一整天的時間，和?到底待在書房裏做什麼呢？他在練字。

古話說得好，練字最能修身養性，平心靜氣了。可和?不單單是在練字，他是照着乾隆的筆跡在練字。

寫了整整一天，心緒早就平靜下來了。一開始的煩躁、不安、恐懼都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是要解開自己心中的一個結。這件事，沒有人可以幫到他，除了他自己。

他反覆地在心裏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若當初不那麼三心二意，而是全身心地把心思放在四書五經上，他是一定能考取的。不，不僅如此，他一定能進前十名，這點傲氣和自信，和?還是有的。

那麼，後悔嗎？

即使自己通過會試，成為諸多進士老爺中的一員。然後按照規定當上了官兒，然後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當著差。即使如此，可能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上峰，一切所得都是過眼雲煙罷了。官場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和?雖沒經歷，但也看得通透。總而言之就是，當官這條路，並不好走。

可是他和?不同。他深知，天下萬物都歸屬於皇上。這一磚一瓦，每一個人，統統都屬於皇上。皇上的心思，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看福康安就知道了，官職雖不大，但放眼整個大清，有誰敢給他臉子看？那等於是在打皇上的臉啊！

他是一定要做官的，可這官位想要做的久，做的穩，還要做的大，他能依靠的只有皇上，別無他人。即使是馮大學士，也終究會有告老還鄉的一天。

換句話說，他一定要有能夠讓皇上認識自己的機會。機會這個東西很玄乎，來無影去無蹤，而且稍縱即逝。如果將來真能有這樣一個機會，可是卻因為和?自己太過普通的緣故沒有把握住這一奪得帝王心的好時機，那他才真的要後悔。而且，成事在人，謀事在天。所以，和?後悔把心思花在別的地方嗎？不，他不後悔。

想通此節，和?長吁了一口氣，心懷大暢。他做了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並沒有什麼不對。既然這條路走不通，總會有另一條路。

一打開書房門，見到霽雯就站在門口，身邊的杏兒還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麵。

和?連忙讓她倆進屋，責備杏兒道：“怎麼能讓夫人站在冷風中呢？也不敲個門。”

杏兒委屈地想說些什麼，終是不敢。

霽雯笑着將麵條端到他面前道：“哪裏就這麼嬌貴了，我也就站了一小會兒。你餓了吧，趁熱吃，這是我親手為你下的面。”

“是么，那今兒個為夫可是口服不淺了。”和?笑着誇了她幾句，便狼吞虎咽地將一大碗面吃了個底朝天。

見和?如此精神奕奕，霽雯的心也終於放下了。只要相公好好的就行，至於別的，有就有無則無，霽雯並不在乎。

而這時，福康安的府邸中，他正眯着眼半躺在塌上，聽着手下的稟報。聽到和?的名字，他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笑着說：“什麼？堂堂的大才子和?居然沒有考上進士？哈哈，這可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