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輜重營(二)
雖然僅僅才在這大明崇禎三年的金秋十月呆了兩天一夜的時間,但張知秋卻已然過的是猶如度日如年一般。
在第一天因為好奇與激動的緣故,張知秋對於做牛做馬地拉着那輛正宗地古董兩**車也沒有任何的意見,反倒是興奮地樂此不疲。
對於這種木輪馬車,張知秋在現代所見過的唯一實物是在一家博物館裏,卻是被用雞蛋粗地鐵鏈圍擋着,距離遊客足有一米之遙,哪裏能夠如此刻這般任由自己為所欲為。
因為根本就沒有多餘和合身於他的衣物,在張知秋被撿回來的當天,蒙張小滿大人開恩,特地報損了兩條嶄新的官家標準麻袋,然後賞給了他。
其實在他們這一隊所運送地物資里,原本也是有一批軍服的,但那都是軍資,雖然也是可以有折損的,但即便是張小滿大人,那也是根本不敢打擅自動用所運軍服地主意的。
換句話說,以張小滿的這個小旗級別,還遠遠沒有到達能夠挪用軍資的程度。
但是麻袋就不同了,這數百人地人吃馬嚼,許多原本裝載了糧食和草料地麻袋都被騰空了下來,而且這個也是允許有一定地損耗的。
最主要的是,在自己地職權地範圍之內,這些個東西張小滿自己可以做主處理。
於是,在第一天的整個白天裏,張知秋便是光着屁股,上下各自套着一條麻袋來邁出他在大明的第一步的。
因為正好趕在了飯點上,――否則老孫頭等人也不會有時間無聊地跑到這河邊來把張知秋撿回去,是以張知秋還極其榮幸地吃到了絕對純天然、無污染地大明准軍事部隊的軍糧。
此刻距離張知秋吃完早飯的時間並不長,時間也還沒有到了素日吃飯地中午,是以張知秋也並不飢餓,但也還是入鄉隨俗地吃的興高采烈、不亦樂乎。
這其實也是任何一個有志於作為胖子的人所必備地基本功能:隨時隨地都可以開吃,而且絕對不會挑肥揀瘦地挑食厭食。
此刻在張知秋地手中握着的,是一個碩大如拳地玉米窩頭,而面前有如湯盆大小地粗瓷大碗裏,盛着的也是一碗玉米麵糊糊,裏面載沉載浮地,是一大堆被本地人稱之為“山藥蛋”的土豆!
在這個大雜燴地輜重營里,每日會向眾人提供有一干、一稀搭配地兩頓飯,雖然所吃不是玉米糊糊就是玉米窩頭,再有就是連皮也不削的土豆,不過卻都是放量管飽的,只要吃的下,你可以盡情地敞開來吃。
在張知秋地印象中,明朝崇禎年間雖然也有了這兩種現代地高產農作物,但此時卻應該還是各自因為品種地原因而在大明“水土不服”,不但俱都口味欠佳,而且也根本就沒有現代那麼讓人熟知地高產量。
換句話說,這兩種農作物在明末地大災荒中,其實並沒能發揮自己應有的作用,在記憶中,張知秋有陝西農民因為當地官員強行推廣種植土豆而大範圍造反地事情,可見它的品質之差和產量之低。
不過,經過旁敲側擊地問答,張知秋也獲知,雖然沒有自己印象中那麼地高產,但在山西這種北方的普通旱地里,玉米畝產數百斤、土豆畝產上千斤還是可以達到的。
從這個細節張知秋感到,如果不是史書的記載有誤的話,那麼就一定是哪裏有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問題。
據現代考證,後世所謂地“康乾盛世”,其實應該是被稱之為“土豆盛世”的,也正是因為在那時土豆的品種得到改良后地大面積地推廣種植,解決了摧毀大明根基地饑民問題,滿清入關后才能穩定住了關內的局面。
中國地農民來說,歷來只要還有一口飯吃,那就絕對是世界上最為老實、憨厚之人,絕對不會尋釁鬧事的,更遑論這殺官造反之舉了。
對於大明朝而言,這真是時也,命也――如果能有幾年時間地緩衝的話,一切就可能是截然不同地一個結局了。
難道說,自己如今所面對的,卻是一個有可能已經是被改變了的大明朝嗎?
張知秋奮力地咀嚼着手中地玉米窩頭,一時間卻是有些食不甘味了……
因為輜重營在飯後還要趕路,所以張知秋也並沒有多少地時間來讓自己大發感慨,因為他發現自己一向都引以為傲地吃飯速度,在這些普通地大明百姓們面前,根本就是個渣渣!
張知秋在大明所遇到的第一個麻煩,是在他吃完這頓意外加餐地大約十五分鐘之後,這時距離張小滿所通知地大隊出發時間,大約也還有這麼多的時間。
在人的一生中,有些兒麻煩其實只要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就完全不會成其為麻煩,就好比張知秋眼下所遇到的情況。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只不過就是因為驟然間吃到了這不花錢、不限量地純天然地綠色食品,張知秋一不小心有些吃的過量了。
要說偶爾有些吃多了,其實真不算是什麼大事,但要命的是,在這特殊地時間和特殊的地點,張知秋原本通常要在晚上才會悄然而至地一個熟客,卻是不打招呼地提前不請自來了。
張知秋想要大便了……
“孫老,你有紙沒有?”強忍着腹中的不適,張知秋夾着屁股,挪着碎步奔向老孫頭。
因為這老頭子那異乎尋常地熱情,張知秋一直都是對他避之不迭的,但這時第一個想到的,卻也還只有是這個老頭兒。
“有倒是有,不過不是什麼好紙。”老孫頭見到張知秋這般鬼鬼祟祟地模樣倒是精神大振,但是聽完他的要求后卻是有些赧然地諾諾說道。
“沒關係啦,隨便什麼紙都行,趕快給我兩張!”張知秋聞言大喜,他這時已然是屎到了屁股眼兒,真是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出什麼意外。
說來也還是要怪張知秋自己,先前為了要躲開老孫頭,他可真是沒有少費心思的,結果在剛才拚老命找人的時候,生生將自己從龍騰虎躍地大步拖成了如今裊裊娜娜地鴨步。
對於張知秋向自己討紙的事情,老孫頭雖然有些意外,但卻並不奇怪,他是早已經便斷定了張知秋地讀書人身份的。
早在老孫頭第一眼見到張知秋的時候,他當時還仰躺在河邊昏迷不醒着,但在睜眼后地第一眼,張知秋所看到地就是老張頭手裏所拎着的一條輜重營里最多地糧袋。
老孫頭當時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記得明明白白,當這個傻大個子一眼看到糧袋上所寫的字時,於臉上一剎那間所露出地那種詫異之色。
老孫頭後來自己琢磨,那就是一種由於意外而為之一驚的模樣。
雖然老孫頭當時不知道張知秋為什麼會是這種表情,但後來確信,這應該是他讀懂了麻袋上的字以後的反應。
其實,這些麻袋上也沒寫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因為大軍軍情緊急,而忻州城裏卻已然是庫存地糧食不多,不得已只能是向州城裏地糧紳們又提前徵收了來年一季地糧食,而在糧紳們匆忙收繳上來地糧食中,甚至這糧袋也有許多是各家農戶們自備的。
之所以這次征糧會搞的如此狼狽,是因為在此前地那次蠻族入寇時,忻州地官糧便已經是被調走了的,甚至在戰事結束之後,也還又調了一回,基本上已將忻州城歷年來地糧食庫存全都一掃而光了。
不過,這些都已經是前任知州大人所經手之事了,但大同地胡云峰總兵可不管你忻州前後兩任知州地狗屁倒灶之事,只管是派人催要軍糧、軍資。
值此蠻族入寇之際,山西全境俱都進入戰時體制,一切政事均以軍務優先。
張知秋當時所看到的,便是這些寫着各家農民所在地村莊和戶主名字、以及糧食種類、重量地糧食袋子,大大小小,不一而同。
當然,這些雜七雜八地糧食,主要是用來在來回地路上供輜重營自用的――即便能吃上這些的,也只有是那些在編地官兵了。
至於其他的那些被徵用地忻州平民役夫們,那還是要和老玉米、山藥蛋相伴的,而這些糧袋回頭也還是要一一地發還給各家農民的。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形,卻是因為戰事爆發地太過突然,這糧食一時卻是調撥不及――山西地面不同南方,甚至也比不得京師,沒有多少水網河道可資利用,大多卻還是要靠陸上運輸的。
但說到這道路,山西山多路差,在北部也就這忻定盆地和太原盆地的情況好些,但太原作為省城,本身地負擔也很重,雖然有兩個滿載地大庫,但目前卻是不可能往大同前線調糧的,於是便只好是苦了忻州。
至於說其中有沒有什麼貓膩,那就不是一般小老百姓所能知曉的了。
“只不過就是平時給小丫頭胡寫亂畫用的,連宣紙都不是。”
看着張知秋如此急切地模樣,老孫頭聞言卻是老臉微紅,雖然有些難堪,但還是囁嚅着向張知秋解釋。
“你要想要,等回到忻州我就去全都給你……”
老孫頭大手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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