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六章族長好無恥】
王氏被抬回去,在家裏躺了幾天,有人看見秦四叔出入過幾次,秦四嬸也帶着東西去瞧過,芳娘在院裏做針線的時候,偶爾還能聽到那邊傳來的哭聲。
蹲在地上玩螞蟻的春兒抬頭看着那邊,小眉頭皺得緊緊的,「姑媽,是不是那邊的人生病了,才哭成這樣?」
這樣滿含童真的問話讓芳娘笑了出來,伸手抱起他坐到自己腿上,點着他的小鼻子,「你怎麽知道人生病要哭?」
春兒抬頭,「那天去外祖家,外曾祖母病得很重,然後旁邊的人都在哭,我問娘,娘才這樣說。」
芳娘又道:「可是你摔跤了也會哭。」
春兒的眉頭又皺起,想了想,要是自己摔跤時看不見娘,沒人哄自己,的確會哭,可是……春兒瞧向芳娘,話里十分的不確定,「姑媽,春兒還小,可是喜鵲姑姑不小。」
春兒這樣子芳娘愛得很,往他臉上狠狠親了幾口,「對,你說的對,你喜鵲姑姑她們是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病得很重?春兒的眼睛又眨了眨,「那會不會像外曾祖母一樣,起不了床呢?」
秦秀才笑着走過來,「我們春兒能幹了啊,還能和姑媽在這裏聊天了,來,跟爹說說,你和姑媽說什麽了?」
春兒張開雙手抱住秦秀才的脖子,「爹爹,姑媽說喜鵲姑姑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秦秀才的眉微微一挑,接着就瞭然,往春兒小屁股上拍兩下,「對,你喜鵲姑姑的確是病了,而且這種病啊,春兒我和你說,是人都不能沾上。」
春兒不明白地看着爹爹,不曉得爹爹怎麽會這樣說。
芳娘站起身,把手裏的那件衣衫往春兒身上比一比,覺得大小差不多,這才笑着道:「春兒啊,你現在不明白,以後就明白了。」
春兒努力點頭,秀才娘子聽到他們在外面說笑,走出來說晚飯已經好了,此時褚守成挑着擔子正好開門走進來,聽見他們的笑聲也跟着笑了。
相幫着把飯菜擺到院裏,一家人邊吃邊聊,秦秀才講講再過多久就可開鐮收割,褚守成說說今日去各村又遇到了什麽人,芳娘在這種時候都是只聽不說的,褚守成偶爾瞧她一眼,覺得她面上的笑容特別溫柔美麗。
夕陽照在院子裏,照得人心都暖呼呼的,一牆之隔的王氏屋裏,卻似冬日一般,王氏躺在床上,面上沒有前幾日那麽豐盈,喜鵲坐在一旁,一雙眼早哭成了爛桃子。
門被打開,推門進來的是秦四嬸,她手裏端着飯菜,把飯菜隨便往她們母女面前一放,「還不快吃,成日在這裏哭哭啼啼,真的當自己是美人了?也不瞧瞧都快四十的人了。」
喜鵲抬頭往那飯菜瞧了一眼,見不過是白米飯配了一碟鹹菜,那湯里漂了幾根菜葉而已,連半點油花都沒有,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四嬸嬸,我娘總是病着,這飯菜也太……」
秦四嬸忍了這大半年,原先是因了要謀芳娘家的錢財才忍住,現在那錢財已經飛了,瞧現在的樣子,只怕秦四叔會真的不顧臉面,從此和王氏公然出雙入對,心裏直泛酸不能罵出來,還被丈夫叫來這裏給她們母女做飯,這下聽了這樣的抱怨,不由得怒了,斜眼瞧着喜鵲,就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呸,娘如此,女兒也是個不知道羞恥的,只可惜女兒還不如娘,就算再貼上去別人也不要,現在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有臉說飯菜不好。你要好飯菜?有啊,拿銀子來,大魚大肉都有,沒銀子?這樣飯菜已經算不錯了,況且這些日子要不是老娘好心,你們母女早就餓死了。」
這幾句話秦四嬸覺得說得十分暢快,王氏受芳娘的氣倒罷了,相好的老婆的氣卻怎麽都受不得,聽了就覺得氣都喘不上來,在床上咳嗽了幾聲,喜鵲忙過去扶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想回秦四嬸幾句,可是要扮嬌弱她是能的,論起吵架,她這張嘴哪能說得過秦四嬸,只能扶着自己的娘垂淚。
秦四嬸狠狠瞅了她們母女兩眼,恨不得把她們母女全都趕出去,可是想到自己的丈夫,又只得忍了下去,咬着唇恨恨地看着她們。
外面傳來咳嗽聲,這個時間又是男聲,除了秦四叔再無別人,秦四嬸見王氏一聽這咳嗽聲眼就亮了,恨不得伸出雙手把王氏那張臉皮抓爛,裝什麽病美人,不過是個連幾分姿色都沒有的寡婦。
秦四嬸的神情變化落在王氏眼裏,王氏並不在意,現在算是麵皮已經撕破,要在這裏繼續住下去,除了哄好秦四叔再無別策,不然他們孤兒寡母的,到哪裏都是被人欺負的分。王氏用手攏攏頭髮,又拿過枕邊放的胭脂往自己唇上抹了下才對喜鵲道:「請你四叔進來吧。」
秦四嬸狠狠瞪着她,除了怪面前這個狐媚子她也想不出別的主意,聽到喜鵲的聲音,她眼裏閃過幾分厲色,老的賣不起什麽價錢,那小的,現在還能賣幾兩銀子,自己丈夫最愛的可不是什麽美人,而是銀子。
秦四叔進來,見了眼前的飯菜就瞪妻子一眼,「這樣飯菜怎麽能讓生病的人吃,你去家裏拿幾個雞蛋來炒了。」說著他就坐到王氏床邊去。
秦四嬸覺得心裏那股火都要把自己燒着了,但又不敢罵丈夫一句,只得推門出去。
喜鵲站在院裏,見秦四嬸出來就怒目而視,秦四嬸走過她身邊的時候狠狠往她腳上踩了一下這才走出院子,離開院子很遠,彷佛都能聽到丈夫的笑聲,瞧着天邊那火紅的晚霞,秦四嬸握一下拳頭,憤憤不平的想着,叫你得意,再得意幾天我就讓你得意不出來!
前面走來一個男娃,見到秦四嬸就叫了聲嬸嬸,秦四嬸見是王氏的兒子長生,長生長生,那女人生的兒子哪有條件叫這個名字,該改叫短命才是。
王氏躺了幾日,又在秦四叔面前撒夠了嬌,這才重新收拾打扮出來,只是這樣一來,王氏門前的人多了不少,總有那麽幾個光棍在王氏的家門前繞,這寡婦門前本就是非多,更何況是這樣名聲不好的寡婦?
這讓村裏的各種議論更多了一些,甚至有人猜測是不是王氏就是在族裏和族裏人有些不清不白,不然哪會巴巴地跑來秦家?
這些猜測芳娘是不知道的,秦秀才這日從田裏回來就對芳娘道:「方才回來路上遇到三叔公,他拉着我們說了老半天的話,說那邊的那位,先前是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可是現在她心術不正,又和四叔做出那樣的事來,全村的人也都知道了,想尋人商量,把他們家處置了,我們這邊算是極親的侄子,先來問一問。」
問一問?芳娘冷笑一聲,瞧着弟弟道:「那你怎麽說?」
秦秀才手攤開,「我能怎麽說,這種事我們是小輩,哪輪到我們做主?況且……」他呵呵一笑,湊到芳娘面前,「這家裏是姊姊你做主不是?」
秦秀才個頭已經高過芳娘很多,此時低了頭,眼裏帶有絲絲好奇,倒讓芳娘想起他還小的那時候,伸手拍拍他的臉,「都當爹的人了,還往我身上推,反正這事我們是小輩自然不需要開口,誰來問都是那句不知道。」
秦秀才點頭,雖然從心裏講,他是希望族裏把王氏母子趕出去的,可是這種話,說出來就是得罪人的事,況且自從王氏來鬧過一場,全村的人都曉得他們家是什麽樣的人,在這個時候再加上一句,只不過是稱了別人的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