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遙遙的夢
“疼,我好疼,爸爸,你別打了呀,爸爸,你別打了。我是遙遙,我是遙遙~”小女孩嬌弱的聲音帶着哭腔求饒。聲音聽上去可憐極了。可是打她的那個人喝醉了酒,眼睛腥紅,鼻子喘着粗氣。明明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現在那臉在小遙遙的眼裏,卻是可怖得像魔鬼。
她求饒了,卻被打得更慘。
她害怕,十分的害怕。
爺爺打奶奶,爸爸打媽媽,爺爺也打媽媽。
每次她看着媽媽挨打,想上前幫忙,可是媽媽打得更慘。她不敢反抗不敢求饒,出聲了他們打得更興奮,就像是魔鬼一般。
今天媽媽出去了一下,媽媽還沒回來。媽媽,你在哪裏?她不想讓媽媽回來,她怕媽媽回來也要被打。
男人一腳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四歲左右的小女孩就像破布一樣,被踢到了牆上去,撞到牆,打了個滾,額頭撞到牆面發出撞擊聲,血一下子從她頭上流了下來。
她就像是一塊破娃娃,毫無生機的躺在那裏。
男人踢紅了眼,還要再踢:“起來,裝什麼死!”
一種快感,施虐的快感。
沒想到打女兒跟打老婆的感覺不一樣,他很興奮,十分的興奮。
梁芳華回來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
她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上前去推男人。
“朱榮光,你不是人啊,你不是人!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為什麼就下得去手?你還要有沒有人性啊!你打我我認了,我的女兒啊!”
梁芳華第一次升起了反抗的意願,抄起旁邊的棍子,就朝朱榮光打了下去。
朱榮光悶哼一聲,暈倒在地。
梁芳華看到廚房裏的刀,衝進去拿出來,手都在顫抖。
小遙遙呻吟了一聲,梁芳華理智回籠。
殺了這個狗日的,誰來照顧遙遙?
公公婆婆老公都沒把她當人,也沒把遙遙當人,她殺了人去做牢,誰來顧着遙遙?
梁芳華抱着遙遙沖了出去。
天晚了,他們住的這個老街區基本沒有的士經過。
梁芳華連鞋都沒穿,光着腳跑了幾里的,都沒看到車。
好不容易有車來了,結果,別人一看到她和遙遙身上都是血,根本就不想惹麻煩。一溜煙就跑了。
女兒在懷裏疼得都抽搐了,梁芳華的心口揪得很疼,很絕望很絕望,誰停下車來救救她的女兒?
一輛看起來很高檔的車,悄無聲息的停下。
梁芳華跪在地上,緩慢的抬起頭。
車門打開了,車內一個美得如畫的男孩,眉彎彎的,眉形很好看。眼睛很漂亮,清亮得像星子,也像有水光在盈動。
男孩的聲音很好聽。
“上車。”
梁芳華才終於醒悟過來,說了一聲謝謝,上了車。
她赤着腳,都有血,在黑色的真皮墊子上踩出了兩個腳印。她有一些局促,想伸手去擦,男孩聲音溫溫:“沒關係。”
前面的司機有點為難:“少爺,你去機場會遲到了。”
他答:“不礙事,先送去醫院。”
*
路遙遙從睡夢中醒來,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粘乎乎的,特別的不舒服。
夢裏,她又做那個惡夢了。
生父朱榮光對她施暴。只覺得小腹一陣痛。她低下頭看了一下,好像是要來月經了。
那個夢,好久不做了。
剛來路家的時候,她記得她會經常做這個惡夢。
那時路國強就會守在她的身邊,摸着她的頭,眼裏都是慈愛:“過去了,遙遙都過去了。”
梁芳華也醒了。
可能是母女同心,她們都做了同樣的夢。
路遙遙起來喝水,側耳聽了一下路邊的聲音。
早上五點,五月的天亮得早一些。
天剛蒙蒙亮,街邊有人清掃大街的聲音。
是的,路遙遙的爸爸是個掃大街的,並且是從凌晨三點掃到上午七點的那種,算是夜班,比正常白班工作時間的清潔工人,每月多300元錢。
現在家裏的條件雖然比以前好許多了,但是用錢的地方仍然太多。
路遙遙心疼路父。路父已經不年輕了。總是熬夜掃大街,對身體不好。她心疼他,也勸過他,說現在家裏就算一個月少這三百塊也不是不能過日子,可是路國強堅持要掃下去。
他笑得很憨厚:“遙遙,你就要上大學了。到時大學的時候,用錢的時候也少不了,爸爸把這三百元存起來,給你買水果買零食吃。”
梁芳華聽到路遙遙出來喝水的聲音,也摸着黑穿衣服起來了。
她覺少,覺也輕。往往一點動靜就能驚醒她。
路遙遙看到梁芳華出來,有點抱歉:“媽,吵醒你了嗎?”
路母梁芳華今年四十齣頭,在別的人家,保養得體的話,還正是風韻猶存,徐娘半老的年紀,可是這是在路家。哪裏有那個閑錢給她保養。
梁芳華披着濃密的頭髮,眼神溫柔。
她的脾氣向來挺好的,就是不要惹到她。惹到了,溫順的貓也會變成老虎的。
“沒事,等過兩個小時你爸也要下班了。反正我睡不着,不如起床來做點早餐吧。你還睡不睡?昨天十一點睡的,現在五點就起了,太早了吧。不睡的話就去看書。”
“媽,我來幫你一起和面吧。”
“不用你和。你好好的把書念了就行了。”梁芳華現在不讓她沾手家務事。現在是關鍵時期,還有一個月路遙遙也要高考了。
學校早就停課了。
小城的二中高三的課在上個學期就已經全部上完,這個學期都是模擬考試,複習。
還好路遙遙的成績向來很好,倒也不用讓他們擔心。
路遙遙也是清醒了,洗了把臉,也不再跟她媽理論。
開了燈坐在房裏看書。
梁芳華和面的聲音從餐桌上傳過來。
路遙遙偶爾偏頭可以看得到。
聽到這聲音她就覺得安心。
現在這個家,路國強別說打梁芳華了,就算是一根手指頭都捨不得動的。
年少的時候,她以為挨打是她的錯。
她會盡量乖乖的,不惹麻煩,不闖禍,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梁芳華少挨一點打了。
結果事與願違,每次梁芳華挨的打併不少。
*
面發酵半個小時,梁芳華就上鍋去蒸。餐桌上擺了六個大白饅頭,六個玉米肉餡包子,三碗稀飯,還有三個水煮蛋。
路遙遙吃得不慢,早餐她向來吃得不少。吃好了,背上書包,跟梁芳華說了一聲:“媽,那我走了啊。”
她等不到路國強回來。
雖然路國強是七點鐘下班,但回到家往往都快七點半了。路上也要時間。
走出巷子,巷子裏一些老太太搬了椅子出來,坐在那裏趁着清早乘涼,見到路遙遙,都熱情的打着招呼:“遙遙,上學了啊?真早。今年是不是打算考個清大或者北大啊?”
路遙遙甜甜的笑了。雖然穿着藍白相間的短袖校服,卻因為青春年少,再加上人長得也比較好看,這樣的土土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仍然顯得清秀靈動十足。
她說:“劉奶奶,說這個話還太早了呢。到時還要看發揮啊。你家狗狗下崽了沒有?”劉奶奶家的大母狗已經懷兒很久了。
“快了。如果你們要,送你一隻啊。”
少女清脆的聲音響在巷子裏:“不用啦。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媽那人,還給寵物吃東西,比要她命還讓人難受呢。”
劉奶奶眼裏帶上了笑意。
這孩子真是個有出息的。當年接過來時,是小小的一團,看上去怯生生的,誰能知道現在她可以變得這樣開朗,這樣有出息呢。
到底還是路國強好啊,對這母女倆的好誰都沒話可說。
只希望將來能夠有出息,這樣路國強也能享福了。
“哎,老路回來了。我家的下水道堵了,一會你吃了飯來幫我修一下唄。今天兒子兒媳都不在家。”說這話的是巷子裏的張大媽。
路國強其貌不揚,四十六七這樣,個子瘦小,就是一乾瘦的中年漢子。臉上皺紋也不少,見人就帶了三分笑,是那種很憨厚樸實的人。誰家需要幫把手的,叫他一聲,准應。
聞言,路國強臉上就堆滿了笑,爽快的應着:“好呢,大姐,沒問題。一會我吃了飯就下來給你弄一下。”
“那就等你了。”
路國強回到家裏,看到妻子正坐在位置上等着她,臉上的笑容不由更加柔和了幾分:“芳華,都說了,你先吃不用等我的。”
梁芳華站了起來,說:“一個人吃多沒有意思。快點,洗把手就過來吃了。”
丈夫的手從進來就一直放在身後。梁芳華覺得奇怪:“藏什麼呢。還不去洗手。”
路國強臉上的笑容靦腆了一些,然後伸了過來:“給你的。”一束黃燦燦的花朵就出現在梁芳華的面前。
這花看起來特別有朝氣,讓人覺得精神氣一下子足了。
梁芳華接了過來,嘴裏卻還在抱怨:“哪裏來的?真是有錢燒了還買花做什麼?嫌家裏用錢的地方還少嗎?”
路國強就知道妻子會這麼說,他笑嘻嘻的說:“不要錢。別人家院子種的,叫我自己去摘的。”
其實是今天掃垃圾的時候,幫了人家一個忙,那家人要表示感謝。路國強就覺得,不過是幫把手的事情,謝什麼謝。他看到別人院子裏種的花這麼漂亮,就提出摘一把花吧,送給妻子高興高興。
一聽不要錢,梁芳華這才笑了。她找了個空瓶子裝了點水就將花插了進去,放在他們那飯桌上,看起來還蠻像那麼一回事的。
“你吃完就補一下覺,我去上班了。”梁芳華說完拿着包就出門了。她在一家超市當貨架整理員。這份工作年輕人往往做個幾個月就辭職了。可是對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又沒有什麼文化,工作不好找。所以她一干就幹了好幾年了。
梁芳華的工資不高,圖個溫飽。不過也有個好處,打折的商品,她總是可以優先買到。快過期要淘汰的商品,她也能帶一些回家。超市裏的菜,賣相不好的,她也能免費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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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一慣的暖文風格。
男女主無小三無誤會。
把章節名第一章改了001哈,跟後面的對應,不然,我還是覺得怪異,哈哈,輕微強迫症。妞們不用回看。
很喜歡從學生時代就走來的愛情,所以,這篇文兩人就是大學開始戀愛哦。從校園走向社會,結婚生子,嘿。
還是那句話,收藏呀收藏呀,也不知道去年在公園裏遇到的那一對母女怎麼樣了。此文的靈感就是來源這個。母親遭家暴,精神和肉體的折磨。當時她還不好意思告訴我她離婚了,後來我聽了她的遭遇,很氣憤,我說如果是我,我就離婚了。她才告訴我,為了女兒她離婚了。這件事久久掛懷。希望所有有過苦難的孩子,都能夠像我文中的遙遙一樣,奮發向上,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