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乙第116號證(16)
所謂的東洋新秩序——在幕府末期,尊王攘夷日本幕府末期,以長州藩為代表,興起恢復天皇地位,驅除外國勢力的運動。風起雲湧的時期,英、法、西班牙等先進國家,把向落後國日本灌輸歐洲先進的文化秩序,視為是其先進國家的權利和義務。在這個美名下,實際上是一種貪婪野蠻的、幾乎是強迫性的行為。他們甚至揭開黑船上大炮的蓋子,來滿足其勃勃野心。
這是在強行推售一種秩序……但由此,日本得以從漫長的冬眠中覺醒起來,結果終於使日本躋身於世界之林……。
現在,日本也不正像英、法等國當年那樣,對支那強行推售其秩序嗎?東洋的新秩序不就是日本在強行推售嗎?——懷揣着利慾與野心的利劍……現在的戰爭就像對待那些不聽話的學生,必須使用鞭子,使用也是可以的,不!是理所當然要用的……不正是這樣嗎?……支那就是那不聽話的學生嗎?一個國家的前進道路,應當是自主的,外部的意向不是主要的。他們前進的道路,若與日本的方向相反,這對日本來說,他們就是不聽話的學生。但是,他們自己認為,一個國家的前進道路既然是自主的,那麼,就沒有所謂聽不聽話。把他們視為不聽話的學生,進行鞭撻,不正是在強行推售那種自私自利的秩序嗎?但是從結果來看,他們若能像日本所經歷的那樣,取得幸運的進步的話,那還是可以被原諒的。
但是,強行推售的這種秩序,比起他們自己實施與日本相悖的國策而取得的成就來,是否能給他們帶來更幸運的好結果呢?這一點,很有必要做一番批判研究。
……難道這種觀點,就是值得我們去追求的人道主義的觀點嗎?但是,對所有事態都應客觀地看待,主觀常常容易與自私自利相結合,只有在嚴肅的、批判性的客觀基礎之上,才能誕生出正確的理論。
從這種客觀的角度出發,來思考東洋的新秩序,也並非沒有意義,??????……可是,可是,而是,但是,支那抗擊日本,抗擊日本人,不論是釋迦如來、孔子,還是耶穌,都應堅決果斷地予以消滅。就是在這種意義上的聖戰,就是在這種結果上的東洋新秩序,那也可以說是正確的。
在火辣辣的酷暑中前進,只聽“轟隆”一個沉悶的聲音撞擊着大地,並消失在酷暑之中。
是炮聲!喂,那是戰鬥啊!在那裏正進行着激烈的戰鬥。強烈的陽光照射着大地,成熟的小麥重重疊疊,彷彿在低頭哭泣着。沒有一絲細風,但空氣中卻感到一股血腥氣。緊張與急迫,殘忍地摧殘着我們的身體。這就是戰鬥!是虐殺與破壞的戰鬥!聽着戰鬥方向的(吼喊着的)炮聲,從心泉深處滾滾湧出勇氣。
它呼喚起如奔流般的力量,我自己也投身於這奔流的怒濤中,隨波逐流……七月二十二日
上午十時半,我以瘧疾患者的身份,坐上卡車,朝花園方面先行出發。
從前天以來,瘧疾一直折磨着我,使我痛苦萬分。但好不容易瘧疾剛剛開始好一點兒,又由於鹽分過多,弄壞了腸胃,胃痛又發作了,使我苦不堪言。今天也沒吃早飯,身體異常疼痛,臉已失去本色,特別顯眼的是,已經沒有血色的臉上,呈現出黑紫色。我一直痛苦着來到花園,住宿在兵站。
七月二十三日
部隊於本日上午十一時到達花園,我又重歸部隊。由於沒有足夠用於宿營的房子,我們在野外露營,驕陽似火酷熱無比。
七月二十四日
在這宛如女人**般溫柔的,舒適的草地上,搭起蚊帳,眺望綠色,與自然共眠,多麼風雅。
不為毀譽褒貶所束縛,在自己的滿足中,面帶微笑,超然休息。
如果感到這不是恥辱,而是一種滿足的話,就會不管他人如何評價,心中坦蕩無比!而且,雖然認定是正確的,但卻不能承認自身的價值。自身價值的形式體現時,苦惱着什麼!也就是說,總是很介意別人如何評價的,我從心裏祝願自己不為毀譽褒貶所束縛,也不想為其束縛。為毀譽褒貶束縛那是多麼悲哀的啊!我殷切地希望能超然處世,從追求名利的那俗人難以改變的哀憐的心中擺脫出來,醒悟吧!醒悟吧!地久天長!天哪!我的心胸是如此的狹小啊!
七月二十五日
蚊帳上面,映着半輪明月,下午五時,從草地的宿捨出發,七時乘上火車,奔赴登船碼頭(揚子港)。
在四周車框很高的敞篷車裏,仍是像以往那種擁擠不堪。啤酒瓶亂七八糟地堆放在黑色箱子的底部。
我總是站起來,入迷地看着大地。啊,與天共存,悠久的大地!遐想着編修過去兩年苦鬥史的人們,所發出的一頁、兩頁翻頁的聲音。在黃昏的大地上,火車駛向離別的港口。在遙遠的那邊,有着茂密的樹林。在眼前的這邊,牛群在悠閑地吃着草,天真可愛的孩子們,騎在水牛背上,嬉笑着。農民們在其精耕細作的農田裏,歇息着疲勞的身體,目送着我們的火車。如同內地的孩子們一樣,遠遠地跑過來,朝着駛遠的我們揮着手,有的還與火車一齊跑着,令人感到一種無限的關愛。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們曾經還用那樣恐怖的白眼怒視着我們呀。從這裏可以窺見到一絲向新建設奮鬥的影子。
鐵路沿線的河流鬱鬱蔥蔥,婀娜多姿的柳樹倒映在水面上。充滿了希望與朝氣的水田,一片生機,拖着沉沉的稻穗,廣袤無邊地一直延伸到遙遠的那邊。幹完莊稼活的農民們,搬出椅子,坐在自家的曬穀場上,長時間地悠閑自在地扇着用樹葉做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