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乙第116號證(7)

第三卷 乙第116號證(7)

沒有村莊,沒有樹木,僅有茫茫草原的台地。從遠處眺望,似是一座高山,待走近一看,又成為一座高原。

小河嘩嘩地流着,灌了滿滿一壺水,抽了一支煙,腳痛得我直皺眉頭。

從小河那一端的樹上,傳來一陣奇妙的聲音。

好像是從未聽到過的聲音,是黃鶯的鳴叫聲,是那種絕對優美動聽的鳴叫聲。我聽得入了迷,似乎忘記了腳上的疼痛。自從來到支那之後,這是第一次聽到黃鶯的鳴叫聲。

我們逐漸遠離開這可愛動物的慰問似的鳴叫聲,我又拖着疼痛的腳繼續朝前步行。

遙望遠方低地,是一片光芒遼闊的大平原。多半是由漢水沖積的平地,大概就是襄陽方向。

我們在向右通行的地點,做起晚飯。正當我們吃晚餐時,有幾個敵兵被抓獲,帶到大隊長這裏。所謂敵兵看上去是雜牌軍,大概是將校軍官吧?一個身着普通支那中山裝,戴着呢禮帽,騎着馬。另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還有一個身着黑色軍服的軍曹,共三人。

軍曹也騎着馬,馬都是矮小的支那馬,鞍子是木製的,極為破舊。

聽說還有五名隨從的士兵,捕獲他們的部隊將其留下來充當苦力。通過翻譯的一陣問訊以後,隊長說:如果從心裏願意為日本軍效勞的話,要讓我們看看證據,我們認定確有誠意,就決定留在日本軍隊使用。於是,他們紛紛宣誓表示效忠,向我們投誠,這樣就躲過被槍殺的厄運。

另外,決定由第三中隊監管敵人的這個軍官。

晚飯之後,又向今日的目的地開拔,聽說距目的地僅有二里左右,所以今晚可以睡個好覺啦,不禁高興得發出聲來。但是二里、又二里,似乎又不得不走到黎明。

明月升空,道路變得明亮起來。越過山崗,看到了眼前的篝火。這兒一座村莊,那兒一座村莊,使人感到已很近了,但部隊卻停下不再前進一步。究竟是怎麼回事?真令人不耐煩,聽說是又找不着前進的道路了。在夜行軍中,二三里的路程,竟走了六里才到達目的地,我有點無緣無故地生起氣來,喝了一口帶來的酒。岡崎猛喝了幾口,有些得意忘形,竟然把帽子也不知丟到哪裏了,從明天起可是進入必須戴鋼盔的境地了。

好不容易,部隊又開始爬行,真是慢騰騰地爬行,由於睡眠不足,我發著牢騷。

部隊之所以這麼慢慢騰騰,是因為走到一處斷崖邊,馬匹下山極為費時。在崖邊,一條清澈的小河緩緩流淌着,踩着踏石渡過河去,來到一處極為寬廣的峽谷間的田地。農田寬闊,山林枝繁葉茂,廣袤無邊。如果這是日本的話,真是一個立即能成為別墅地區的佳境。

一會兒步行,一會兒停留,一會兒迷路,一會兒登山,一會兒下山,終於在凌晨六時許,好不容易趕到了目的地的村莊。身上的衣服被夜裏的露水濡濕,似睡非睡地迷糊了不到一個小時,又起身出發。我們剛剛高興了一下,聽到又要出發的命令時,簡直呆若木雞。

這種無休止的晝夜連軸轉,這種二十四小時的連續行軍,已使我們發愣、發獃了。

到今天,已是整整三天沒有合眼了,整整三天內,七十二小時連續不斷的步行,休息的時間不到三小時,但以後還不知道這樣的行軍持續幾天。

我們邊為這強行軍發著呆,邊背起背囊,開始步行。大概今天也要走到明天的凌晨吧?正這麼想着,接受命令的人回來了。

聽完他的話,真令我們驚喜若狂。據他說:在第三十旅團到達之前,我們在此等候。所以,今晚在距這裏約一千米左右前面的村莊宿營。趕到這座村莊,在我們所住的房子前,有一個水很淺的沼澤,從沼澤里透過土砂,流出清澈的水。我們用這水擦拭身體,開始準備一直到明天中午的伙食。這戶人家似乎是家豆腐坊,擺放着許多細嫩的白豆腐。對我們來說,這可真是難得的人間佳肴啊!很快,吃了飯,喝了酒,祈願今夜睡一個安穩的好覺。在背陰的地方,鋪上蓑衣入睡了。

疲勞死沉沉地壓迫着身體,感到身體彷彿沉入地中。就連非常醜陋難看的大屁股鴨子們,發出了嘎——嘎——的叫聲,也沒有影響我們的休息。不知什麼時候睡着的,只是覺得好像睡了很長時間。在出發的命令聲中,我們嘖嘖咋着舌,翻身起來了。看了一下表,僅僅睡了不足一個小時的覺,我們的期待完全落空了。上午十一時出發。日頭很毒,地面就似蒸籠一般。這熾熱使人感到能使雞生出煮熟的雞蛋來。陡峭的高山露出岩石表面,在前方,驢馬編成的部隊像螞蟻一樣,拖拖拉拉,朝着山上攀登。太陽這個傢伙,就像成心讓我們受罪似的,閃着熾烈的光芒。

在這大炎熱天中的登山,對我們來說,別的不敢奢想,最大的願望和幸福就是所到之處能夠喝上水,千萬別出現斷水。近來,不帶上五個水筒,就不夠使用的。

山高險峭,人馬都累得呼哧直喘。馱馬背上的炮身也搖搖欲墜,前後擺動,幾乎要掉落下來。

爬過幾座山後,來到一片廣袤的大平原上。在這裏,除了麥田,什麼也看不見。在休息的地方,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一邊照顧着雙目失明的父親:一邊賣着一種用槲樹葉子包的豆餡年糕。在那僅有幾塊的年糕旁邊,放着一點點黑砂糖,我們使用的苦力們仗着日本軍的威風,貪婪地拿起就吃,也沒有一個人想要付錢。孩子無力抗議,嗚嗚地哭泣起來,雙目失明的父親也只能默默地忍受着這一切。即便如此,苦力們仍毫無收斂之意,就像相互掠奪那樣,相互搶拿着。其中的一個苦力(所謂的苦力,就是被我隨意拉的農夫),拿出一元錢遞給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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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不容篡改:東史郎戰地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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