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都這麼過分了,祖父您竟然還要放縱他?」
謝長寧走到了書房門口,還沒有敲門,便聽到了這樣一句,來自於謝長明。很顯然,他是憤怒而且不滿的。
「冷靜一下,那畢竟是聖上的,不管謝家怎麼動,他都不會有大損傷。」謝長君冷靜阻止。
謝長寧的心沉了沉,果然如她所想,謝恆當真是崇德帝的,若要將謝家頂替,再也沒有比嫡系庶子更好的選了,更何況,這個還有足夠的野心與耐力。想起前世的事情,她忽然摸了摸眉心,四叔的那個孩子,也一定被謝恆以看護為名過繼到了自己名下,堂堂正正的做起了謝家家主。當真是……好大的心。
「那們覺得寧丫頭會怎麼想!祖母都被氣成這樣了,差點……」謝長明聲音哽咽了下,「反正是咽不下去這口氣,寧丫頭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他悶悶說道。
「寧丫頭那裏,們不用操心。老三要分家便分家,既然動不了他,那也不要動。」謝熙年依舊沉得住氣。
謝長寧忽然忍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推開了門:「祖父,您到底還要瞞到什麼時候?」祖父不願為祖母出這口氣,可以,她也識抬舉,知道應該以大局為重。可是,總不能一直無作為,還將她蒙鼓裏,好似還是什麼都不懂一樣。他們,真的還將她當成是謝家的一份子么?
昨日蕭衍告訴她,一切都有他。她明白,蕭衍是真心實意地站她的角度,願意幫助她,可是她的家都幹什麼呢?瞞着她,甚至想她不知道的時候,榨乾她的最後一分利用價值。
她悲哀地看着滿屋的男,忍不住捂住了眼。若她這一雙眼眸只有黑暗,便可以不看多,不想多,只接觸到心的光明,而無憂成長。可她明明長了一雙能觀察萬物的眼,卻偏偏要有給她蒙上。讓她彷徨無措,讓她焦急煩悶。
「寧丫頭。」謝熙年依然穩如泰山,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謝長明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扭頭局促。謝長庚手握一把摺扇,一下一下敲着掌心,看着謝長寧抿唇不語。謝長君,幾次欲言又止,最終看向祖父。
突然之間,她直身跪下:「祖父,謝長寧雖是女兒,卻未有一日嬌生慣養不通情世故。所思所謀所慮,皆是為謝家。祖父為何不肯告訴。」謝家,嫡女受着如同男兒一樣的教育,她自認不是會壞事。
「祖父所慮,皆是因為會嫁給端王。」端王,那是蕭家。
謝長寧咬唇,驀然笑了,唇邊綻放出一朵花:「祖父,您是擔心終有一日,會出賣謝家。」心底滿是悲涼,竟然因為所嫁之是他們一心提防之,便這樣小心謹慎。
「寧丫頭!」謝長君驀然出聲,喝止住謝長寧,不想讓她說出誅心之言。
謝長寧笑着笑着,忽然就掉下了眼淚:「父親母親對有養育之恩,謝家辛勤教導十三年。原來,竟會認為謝長寧是會出賣家族的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
「寧丫頭別多想,祖父是怕立場難堪!」謝長明連忙解釋。
「立場難堪?」謝長寧顫聲問,顯然是傷心透了,「倒是不知祖父和各位哥哥是準備將蕭家怎樣,竟會讓立場難堪。若是謝家當真行得端坐得正,師出有名。又何懼無立身之地。」
謝長君閉了閉眼睛,不忍再看。
謝長庚終於開口:「蕭家的皇位得的不正,謝家此舉是為恢復正統。」
「不意什麼正統不正統,只問一句,柳風絮,是不是們派攔下的,不想蕭衍治病?」她不願承認祖父兄弟都是這種薄涼的。
「不是。」謝熙年沉沉道了一聲。
「那便好。」謝長寧忽然衝著謝熙年叩了下去,三跪九叩,每一下都是沉重無比,最後跪行到謝熙年身前,「來,本只想向祖父和各位哥哥要一個答案,如今,卻不需要了。祖父交代的,一直謹記心。祖父不必擔心疑慮,從此以後,長寧必不會再踏入這書房。只侍奉祖母窗前,待及笄后出嫁。」滿肚子的話,都無從再說,只好行了這大禮,以此明心。
而後緩慢站起,不再看他們的臉色,轉身出了書房,安靜決然。
她會為謝家盡最後一份力,但不會再為謝家去死。莫道她薄涼,謝家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便要做好不能善終的準備。維護正統……她扶額輕笑。她總算明白了,前世,她心劫難過,做了謝長樂,離富貴榮極,貴不可言不過一步之遙。若她沒有重生,那軌道最後,會嫁與戚洵,仍是貴不可言。可她重生了,命格已變。
謝氏家族數百年,已是世家大族登峰造極,所謂維護正統,不是為了名與利,僅是執着。對待戚氏王朝的執着……
謝熙年看着謝長寧一步一步,步伐堅定,越走越遠。忽而嘆了一聲:「太像了。」
他的女兒謝靈昭,也曾跪他的身前,堅定無畏:「女兒不能嫁與所愛之,寧願身死。女兒對謝氏家族盡忠盡孝,謝氏家族卻視女兒如無心之,隨意調遣。父親要女兒嫁,女兒便嫁,只當,再為謝氏盡最後一份力。」
後來啊,他寶貝的小女兒,當真沒了。
「祖父……」看着祖父傷感的樣子,謝長君忍不住出聲,祖父的年紀大了,總會想起來小姑姑,他的心中定然也是有悔意的。可是這樣一條道路,是一旦踏上便無法回頭的。
謝熙年呼出了一口氣,又背過身去:「寧丫頭那裏是瞞不住了,那今後,們也無須顧忌她了。只是,她和蕭衍的接觸,還是要多留心一些。蕭衍此,比如今的任何一個皇子都要心思縝密,佈局謀划,都略微精通。」
兄弟三點頭應下,心中卻是不由苦笑。若是讓謝長寧知道,今後不知是否還會如現一樣敬重愛護兄長。想到這些,又記起了剛剛她的那副樣子,不由心疼。
謝家女,哪怕出嫁之後,都要盡心為謝家思謀,而謝家,卻從未將謝家女真正當兒郎看待過。她心裏定然是通透非常。
謝長寧一身凜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癱軟了床上。她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眼淚忽然又流了下來。
「小姐到底怎麼了。」絳朱好像嚇到了一樣,就傻傻地看着謝長寧,然後拽了拽淺碧的衣袖。
淺碧默默搖頭,拉住了絳朱的手:「走吧,讓小姐一個靜一靜。」最近事情多,小姐會心裏煩悶,再正常不過,她只是想,若是端王爺能時時陪着小姐就好了,還能為小姐寬寬心。
兩出去,默默將門合上。俱是嘆了一口氣。
謝長寧安靜地躺了一會兒,她擦了擦眼淚,緩慢的起身。
雖然謝家要幫助戚洵有謀反之心已是事實,她卻還有一事不明。聖上必然早就清楚,可是為何不肯對謝家下手,甚至不動江陽王府。這是謀逆大罪,一旦降到頭上,便是滿門覆滅。到底是什麼,會讓崇德帝也如此畏手畏腳。她忽然想起來什麼,翻起自己屋裏書架上一本《前昭史》,是戚氏王朝歷史。着書之時,列為了前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