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秦鳳祤起身就走:「你今日在書房背書,飯食就讓人送過來,不得外出。」
今朝怔住,可他人已經大步走了出去,也不知是怎麼了,氛圍不好,不過他不在她樂得自在,更是放肆,直接在桌上將兩個小棒槌都修了一修。
修好了形,又來刻字。
一個刻上名字,一邊要刻上萬福,棒槌很小,刻字很難,正覺匕首不順手,比量了兩下,一抬頭被桌上的影子嚇了一跳。
回眸,秦鳳祤就站在窗外,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她乾笑兩聲,忙說:「大哥沒走呀,我都背好了,可以考我了。」
秦鳳祤幾分慍怒,目光沉沉:「顧今朝,既入秦府,當知曉門楣重要,為兄看着你,不過為你前途,休要不知好歹。」
今朝理虧,當然認錯:「枉費兄長苦心,今朝錯了。」
秦鳳祤也是別開眼去:「你比鳳崚聰慧,所以我想也不必再講道理,昨個他去祖母那提點了什麼,我知道,你們都喜約束我也知道,可你們這個年紀,若不讀書,難不成將來一事無成也要像二叔那樣嗎?」
顧今朝聽見他將自己比了秦洪生,也是惱:「誰跟他相提並論!」
秦鳳祤站在窗外,還有惱怒:「既知輕重,那就好生讀書,如果無心,那也省了我的心,我不管就是。」
誒?
給人氣走了?
今朝連忙放下手裏的小棒槌追了出去,當然了,她也是將秦鳳祤攔住了,可費了一番口舌,拍胸再三保證了一定好好背書,一定要考上甲學,才算了事。
秦鳳祤這番便又回來看着她背書,她這可是下了苦心一直背書,翻來覆去,整整一天都在《大學》《禮記》等書當中度過,好好捋順了一遍。
一直到吃晚飯,才被放出來。
渾身酸痛,光是坐着也是要散架了。
出了書房,趕緊抻着懶腰,活動了活動身子骨。
秦鳳祤見她擰巴着自己,也是走過她身邊:「好好考,等過了,為兄送你個好東西。」
今朝笑,自然應下:「如此,那便謝過大哥了!」
鳳祤回頭,也是輕笑着搖頭,又快步走了。
顧今朝向來重諾,她匆匆吃了些晚飯,歇息片刻這便黑天了,院子裏各屋都掌了燈,她也讓來寶將屋裏點亮一些,趕緊找了小刀出來。
兩個小棒槌上還沒有刻字,打磨一番光亮許多。
秦府當中沒有漆,只好讓人去拿了染布的蠟水過來,準備一番,等待浸泡。
燭火跳躍,顧今朝就坐了燈下,一點一點,刻下了字。
兩個桃木小棒槌,一邊兩個字。
謝聿,萬福。
一個西征,一個南下。
穆庭風帶領穆家軍西征,也是即刻出發。
他們走得更早,穆庭宇跟着父親一夜未眠,起早相送,送了兄長離開之後,又乘車往城南去了,祈福需要連去七日,昨個分別時候問了今朝,她說有事,不能一起上山了。
時間還早,車上窗帘掛了起來,涼風拂面。
車夫趕着車馬,走不太快。
許將軍集結軍馬,在三十幾裡外等着,世子謝聿在侍衛隊的擁簇下,停馬在城前。
穆家馬車停靠一邊,不敢上前,生怕衝撞了去。
穆庭宇遠遠地瞥着那高頭大馬上的人,同大哥一樣,為振士氣謝聿也是一身甲胄,他一手扯着韁繩,一手手執馬鞭,望着這邊方向,還有沒走的意思。
城門已開,怕是得等他先走了之後再出城了。
對於謝聿,總有莫名的敵意,穆庭宇目光掃過那張俊臉,伸手去拿窗帘,他手一抬才要回頭,眼見着一道熟悉的影子咻的一下從車邊過去了!
簡直不敢置信,少年探頭相望。
竟然真的是那個說今日有事的顧今朝,她騎馬疾馳而來,一路奔着城前去了,那一道白影到了世子面前才一下跳下馬來。
穆庭宇看得清楚,她舉了一物到謝聿面前。
謝聿在馬上,這便彎腰,伸手接了過去,那東西紅繩牽着什麼,掛着和他一起去大悲寺求來的平安福袋,因是扎眼的紅,是以立即認了出來。
他一拍車窗,一下鑽出了車廂。
直接跳下車去,奔着城前走了過去。
顧今朝可是折騰了大半宿才將這東西做好,一早竟然睡過了,醒來一看這時辰趕緊起來了,幸好後院有馬,一路揮着馬鞭疾馳而來。
幸好人還沒走,可算是鬆了口氣。
到了謝聿面前,這就給了他,謝聿拿了手裏仔細看,紅繩繫着兩個桃木小棒槌,上面各有小字,上書謝聿萬福。桃木小棒槌已經磨光了,還帶着刻意搓舊的顏色,棒槌下掛着福袋。
勾唇,低頭瞥着顧今朝:「真是你親手所做?」
顧今朝直點着頭:「當然,平安符也是昨早上親自去大悲寺求來的,我磕了頭開過光的,太傅不是說我有福貴么,如果真有,希望也送與世子,真箇保佑世子萬福金安。」
謝聿仔細收了懷中,再一低眸看見她眼中笑意,卷着的馬鞭便輕輕敲在她的頭頂,然後翩然下馬。
顧今朝雙手捂住頭頂,連退數步。
謝聿馬鞭又敲在自己掌心:「算你有心了。」
他上前兩步,她下意識也是後退,再退卻是撞了一人身上,穆庭宇站了她身後,身後託了一下她后腰,兩個人都站穩了,他才繞過今朝上前來。
站在謝聿面前,少年也是一臉笑意,上前見禮。
倒是這個巧,他遮住了顧今朝半個身子,謝聿看見,隨即揚眉:「你哥哥在城西,你到城南來做什麼?」
那目光當中,毫不遮掩的敵意。
有些人是天生敵對,穆庭宇索性將顧今朝整個人都遮在了身後,眼見着謝聿眉峰微動,皺眉,笑意更深:「我去城西送過哥哥了,特意又來送世子一程。」
若不是在等顧今朝過來,早就該走了。
謝聿透過他的肩膀,瞥見他背後那個人,探出半個身子,正對他默默擺着手。
不知為什麼,這樣看着她,也是滿足。
笑,謝聿對着她也是揮了下手:「終須一別,顧今朝,你這般情義,等我回來再論過。」
這番話出,穆庭宇更是怒目,眼見他揮手也是察覺背後人的小動作,回頭看她。
顧今朝卻是嬉笑有之。
謝聿捂住胸前那桃木小棒槌,回身上馬。
侍衛隊擁簇着他,走了幾步再驀然回頭,那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已是轉身。
穆家子走在前面,顧今朝匆忙腳步直追着他,也不知跟他說了什麼,去抓人手臂,結果也被少年一把甩開。
甩開了,她又去追。
目光所觸之地,都似灼目,謝聿迎風而立,指尖冰涼。
侍衛長上前提醒他:「世子,該走了。」
的確是該走了,他這便揚起了馬鞭。
城前漸漸安靜了下來,顧今朝尾隨穆庭宇到了中郎府車前,一直在前面大步大步走着是少年猛地轉過身來。
「顧今朝,你跟着我幹什麼?」
「你這是什麼臉色?」
今朝一直看着他的臉:「怎麼了?生氣了?」
穆庭宇脾氣上來了,也是往城外指了一指:「原來昨個與我上山,是特意為世子求平安符了,你和他什麼時候那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