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哥走路帶風,顯然事重。
好兄弟興奮不已,正是撞了肩,狠命撞了肩,惡作劇得逞一樣開心,正是鬧着,顧今朝一下站了起來。
顧容華一手提着小筐,一手摘桃,因為摘得太多了,竟然有些拿不住,她兩手提着,回身才要叫翠環過來,一人突然上前,伸手托住了筐底。
是一個男人,她手一松,連忙後退。
翠環忙扶住了她:「小姐,怎麼了?」
男人雙手幫拿了筐,直盯着顧容華:「容華小姐?」
顧容華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她已多年未與男人單獨相處過,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往後退,男人不是別個,正是秦家最令人頭痛的秦洪生。
他才進這院來,簡直不敢置信地看着桃樹下。
秦府里住了個未出閣的老姑娘,是景夫人帶進來的,聽聞很是貌美,終不得見,今日聽丫鬟說容華小姐就在老太太院裏摘桃,趕緊過來看看。
什麼老姑娘,分明就是個姑娘!
女人站在樹下,盈盈風姿。
近了一些,更能看清眉眼,是怎樣精緻的容顏。
顧容華在他眼裏已是美若天仙,不敢上前,仿若說一句話都是褻瀆,不由自主地奔着她走來了,見她直往後退,才待要上前來,蹬蹬蹬蹬蹬蹬有人自背後沖了過來。
顧今朝快步跑過來一把推開了他,秦鳳崚也在身後涼涼叫了他一聲:「二叔,別打什麼歪主意啊,不會是沒在床上躺夠吧?」
因他娘在世時,就因秦洪生不斷慪氣,所以對他完全沒有好臉色。
顧容華躲在今朝背後,直低着頭,今朝伸着一臂將她擋在身後:「沒事,姑姑走,咱們回去。」
說著轉身攬着姑姑,這就往出走。
翠環和其他兩個丫鬟也連忙跟了上去,秦鳳崚給提了小筐狠狠瞪了秦洪生好幾眼,也是追了上去。
一直看着那女子背影消失不見了,才是快步往老太太屋裏去了。
秦鳳祤憤憤走出,叔侄二人撞見,也都各自站開。
屋裏丫鬟桃兒送了出來,給掀開了門帘,秦洪生趕緊走進了去,老太太猶自還在那邊嘆息,這當兒子的到了跟前這就跪下了。
老太太才在長孫那慪了一肚子氣,見了他也沒個好氣:「跪什麼,你又生什麼事?」
秦洪生跪行兩步,可是來抱母親的腿:「兒子求母親做主,最後一次求母親了,那院子裏的姑娘,兒子喜歡,真是喜歡,求母親跟嫂子說說,定與我罷!」
老太太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她一個瘋的,你也瘋了?」
秦洪生挨了一下子,又退後兩步,咣咣磕頭:「求阿娘了,就這一次,兒子要是得了這媳婦兒一定天天對她好,一定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去那些個地方混了!」
他可從未這樣過,說起來這個老兒子,也是因為媳婦兒不如意,才總鬧事。
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老太太恨恨瞪了他兩眼,也是嘆了口氣:「這事,也不是不行。」
花房正暖,新移植來的木槿花開得旺盛。
景嵐卷着袖子,在炎熱的花房當中,穿着奇怪的褲子,露出雪白一大截長腿,她正在採花,一走一動之間,都儘是風情。
謝晉元目光沉沉,似入了定一樣,坐在門口一動不動。
片刻,景嵐採花回來,坦然坐了他的面前,她將各種花瓣摻在一起搗鼓着,興緻盎然。
謝晉元才在世子府出來,也特意叫了她來。
二人相見,景嵐一直忙着採花,才坐上一坐。
搗了片刻,花瓣成了花汁,她拍了拍手,又去拿網布來過濾,絲毫沒有半分想要問他的意思,謝晉元一直瞥着她,也不開口。
過濾了之後,景嵐又拿了小銅鏡來,不知拿了一根什麼筆,沾了花汁來畫唇。
唇色誘人,花香也怡人。
謝晉元目光頓時熱了起來,景嵐小鏡子一晃,晃到他的臉,回眸:「今兒這是怎麼了?沒聽說京中發生什麼大事啊,晉王爺怎麼這般模樣。」
他淡淡地:「什麼模樣?」
景嵐聳肩,兩條腿交疊在了一起:「像才死了媳婦兒一樣。」
額角青筋微動,男人皺眉:「別咒你自己。」
景嵐大笑,才不在意:「多謝晉王爺抬愛,我與王爺不過露水姻緣,當不得夫妻。」
謝晉元不與她爭辯,只岔開了話去:「我不知該怎麼待聿兒,他越發像我。」
景嵐繼續對着鏡子描唇:「你是他爹,他不像你像誰?你看今朝,性子就像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謝晉元伸手撫額,十分頭疼:「這句話不是這麼用的。」
景嵐隨意笑笑,描好了唇:「管他呢,你聽得懂就行,話說你那個兒子,他托今朝給我了一包藥渣,求我給看看裏面有什麼古怪,我還沒看。」
謝晉元聞言更是皺眉:「已經找人看過了,就是湯藥裏面加了兩味補藥。」
景嵐無意參合他們府上的事,收起了鏡子,又開始搗花汁。
兩個人又好半晌沒有人開口,等花汁顏色調試得差不多了,景嵐又到裏面換回了衣裙,花房的花匠此時都不在,只有她們兩個。
時候不早了,她該回去了。
將胭脂盒子和收集花汁的瓶子都收好了,這便到了門口:「還有事?我得回去了,這樣孤男寡女在一起,不合適。」
謝晉元見她要走,也是起身:「聿兒後日隨軍出征,你要不要這就去看看他?」
景嵐回眸,迷茫地看着他:「……」
他才反應過來,給她掀起了門帘來:「這兩日連御醫都信不過,總得再調養調養身子,別人我也信不過,你看看他去,給他再開些湯藥。」
為父之心,景嵐點頭應下。
她讓秦府的車夫先回去,這便跟了謝晉元上了車。
時候不早了,天黑之前總算到了世子府,問了丫鬟說世子在祠堂,謝晉元安頓景嵐先去後院等候,這便往祠堂來了。
世子府的前身便是晉王府,祠堂里唯一供着的,是謝晉元仙去的養父母
快步到了祠堂,何老五正在門前徘徊,見了他很是惶恐:「王爺回來了?」
往裏面瞥了一眼,能看見謝聿跪在蒲墊上,正在拜祭。
再往裏走,謝晉元的目光就落在了祭台上,養父母的排位前面,多了一個排位。
謝聿跪在排位前面,一身白衣。
「你在幹什麼?」
「很顯然,」謝聿沒有回頭:「我在拜祭我娘,她既不是王妃,也沒有名分,但如今晉王府已是世子府了,為人子想拜祭她無可厚非。」
謝晉元握掌成拳,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排位。
排位上只書謝徐氏,即便如此,他還是怒不可遏,咣當一聲,手中排位一下摔了謝聿面前去:「謝聿!」
謝聿下意識彎腰去撿,男人一把抓住他的領口給人提了起來。
四目相對,謝聿眸中也是一片冷意,可謝晉元卻是毫不相讓:「你聽着,此事我只說一次,你娘她還在人世,受不得這個。」
隨即一把將他推開,強忍了怒氣。
謝聿驀然怔住:「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