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男人點頭,算是應了這句話。
看着這二人,謝聿當即看向今朝:「還不謝謝黃大人,謝謝太傅?」
顧今朝連忙磕頭,大禮謝過。
男人起身,老太傅親自來送,謝聿緊隨其後,不叫今朝出來。
片刻偏殿當中,只剩了她和宮女面面相覷。
顧今朝也是無意識打量了她一番,小宮女頓時紅了臉。
……
高高的宮牆,被圈起來的一方天地,站在牆下,只能看着頭頂的一片天。
夜幕降臨之後,這一片天,也只剩點點繁星,前面有人提燈,顧容華跟隨着宮人的腳步,走得極其緩慢。入宮之後,先去洗浴,后又到了偏殿等候。李煜安排了兩個宮女陪着她,親自出去尋了皇帝,結果走過幾個宮殿,都沒有消息,只得在宮中等候。
偏等了這個時候,才有人來傳,說是帶人去德軒殿。
太子李煜被幾人擁簇着走在前面,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正與他說著話,片刻之後,他停了下來,回頭。
容華抬眸看見,走了他身後站下。
李煜目光一到,宮人們紛紛避開,退了下去。
宮中特別安靜,他定定看着容華,嘆了口氣:「記得我說的話吧?那幅畫在御書房掛了十幾年,不知深淺,倘若能得父皇寵幸,那便是你的命數。」
顧容華勾唇一笑:「既來之,則安之,我顧家十幾年顛沛流離,按着命數來講也該變通了。」
從前李煜來的時候,就與她提過,他從小看着她的畫像長大,而那個將畫像堂而皇之掛在御書房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帝。
起初時候,顧容華只當聽不懂。
景嵐一走,她立即改變了主意,說要進宮。
李煜再三試探,自然是一口答應了。
他之前只與父皇說了,尋了一個面容與那畫中人一樣的,這會兒叮囑過了,親自送了顧容華到了德軒殿前,又說了小太監兩句,才讓人走。
其餘人頓足在殿前,唯有小太監提燈走在前面。
顧容華低着眉眼,緊緊跟着他走。
進了德軒殿,只覺周身涼意都被暖了起來。
殿中溫暖,她天生畏寒,此時揉了揉手,才覺得是個活人了。
走了窗前,一人身穿龍袍背對着她們,小太監上前見禮,容華也是低下了頭去。
片刻,腳步微動,男人轉過身來,上下打量着她,淡淡開口。
「抬起頭來。」
容華抬頭,入目的那張容顏,即使有了心理準備,知道他當與行雲相像,也是怔住。
真的很像。
不僅是她,即便是那人,也是緊了眉:「你……」
容華手抖,隨即穩住,提裙跪下:「我名容華,給皇上請安。」
皇宮當中,一到了夜晚,就只有一個盼頭。
眾位嬪妃,眼巴巴等着皇帝翻牌,皇帝自登基以來,已是數次遣散後宮,如今宮裏已是寥寥幾人,皇太后的身子越發的不好,皇后常去陪伴。
皇帝子嗣稀少,除了太子之外,也只一個皇子,年僅十五歲。
自此之後,再無生育。
到了晚上,皇帝偶爾會去徐貴妃那,雖然她從來沒有孩子,但是多年來,后宮裏的女人,除了皇后以外,也只剩下她一個從前的貴妃還在。
選秀之後,留下來的女人,多數都會在三年之後送走。
來來回回,唯有徐貴妃,一直在。
今個又是難眠之夜,月亮只剩下了一個邊,彎彎的,徐淑寧換了新衣,坐了窗邊。
殿中特別溫暖,皇帝走到哪裏,都不喜涼意。
可她不喜歡這麼熱,開了窗,外面的冷風吹着她,這就伏身歪了窗口。
風一吹,微皺眉。
殿中燈火通明,可更多的卻是日常安靜。
嬤嬤站了她的身後,直擔憂着:「貴妃還是離窗口遠點吧,受了風還是自己遭罪,身子本就弱了些,還需要好好調養調養呢!」
她仰臉看着月牙,嘆着氣:「等皇上來了,再叫我。」
嬤嬤連連點頭:「已經讓人去請了,皇上今個來了,明個那些個嚼舌根的就該知道了,貴妃什麼時候都是貴妃,她們算個什麼呀,過了今年選秀還不是遣散回去了。」
徐淑寧聞言怔住:「這麼快,三年時間又過去了?」
嬤嬤笑道:「可不,聽說過了這個年,再選秀可跟從前不一樣了,長公主瞧了不少姑娘,打算趁機讓東宮娶親呢!每三年時間,從前的嬪妃都要被送回去,她們這些個人不明所以的,還敢編排貴妃,真是可笑!」
她回宮之後,的確有人說些閑話。
皇帝接連多日未來過,閑話更盛,徐淑寧扶着窗棱的手緊了緊,趴了雙臂上:「讓她們說去,這宮裏來來去去的人多了,最後哪個留下來了?」
嬤嬤當即附和,片刻之後,腳步聲起,一個小宮女匆匆走了進來。
不等到跟前了,人就跪了下來:「劉總管說皇上去了德軒殿,今日不能來了。」
德軒殿?
那裏從前可是個禁談之地,傳聞當年曾有一貴妃在那過世,之後就空了下來,什麼時候住了人了,徐淑寧登時皺眉,回身坐好。
嬤嬤給窗合上了,側立一旁:「德軒殿怎麼了?沒聽說哪位嬪妃讓去,你沒多問問?」
小宮女恭恭敬敬地低着頭:「劉總管不讓問,說是等皇上回來了,就會跟他傳達貴妃身體微恙的事,讓咱們再等等,我給了銀錢了,他說今個不用等了,皇上定是不能來了。」
來了也只是坐一坐。
至少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徐淑寧站起身來,走了裏面寢宮。
偌大的銅鏡當中,她側着臉,在鏡中瞥着自己,與十幾年前相比,真箇是不一樣了。
才還精心梳妝打扮了一番,此時看着頭頂的那些首飾,一一扯了下來,隨手就扔了一邊。老嬤嬤忙是上前,趕緊都撿了起來:「貴妃不必惱怒,皇上今個不來,明個總會來的,明日一早再去打聽打聽,德軒殿什麼時候住了人,這後宮之中,哪裏能有什麼秘密能藏得住呢。」
女人頭也不回地轉身:「明個去皇后那請安就知道了,費那心打聽幹什麼。」
嬤嬤跟了她身後,將首飾都放了宮女手心裏。
很快,殿中燈火慢慢都熄了,這一次連一丁點動靜都沒有了。
而另外一個方向的德軒殿當中,卻是明珠通亮,殿中亮如白晝,顧容華坐在桌邊,看着面前的兩個宮女,有些不明所以。
李煜有意無意提及過皇帝,她只知他並不沉迷美色,但似乎對她的畫像有所執着,那幅畫一直掛在御書房當中,想不多心都難。
可才一相見,她抬眼間怔住,十幾年過去了,看見他,就似看見了從前的行雲。
只不過,他比行雲要淡漠得多。
顯然,他看見她的容貌也十分驚訝,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情,定定看了她好半晌,問她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都還有什麼人。
她說與嫂子侄子住在一起,夫君早亡。
又問何時入的京,兄嫂何人何處,都一一說了。
之後,他似有事,匆匆忙走了,再未回來。
只是片刻之後,劉總管帶着宮女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