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話音才落,謝聿一下坐起,抱住了她腰身。

今朝咬唇,便也環住了他。

書房的房門開了,一人提燈走進。

火紅的斗篷猶如一團火,在暗夜當中,一下扎進眾人的眼,景嵐向來不喜歡身邊帶着小丫鬟,她獨來獨往慣了,腳下生風,穩穩地,又爽利得很。

書房當中,徐老太醫坐在一頭,圍着長桌站了一圈的人,謝晉元沒想到她來得這麼快,快步走了過來。

他接過她手裏的燈籠,還虛扶了一把:「怎麼自己來的,不讓個人跟着點,好歹也給你提個燈。」

景嵐淡淡目光掃過書房內眾人,她眼睛也毒,看過的人從來過目不忘,徐貴妃站在老太醫的身邊,猶如小白花一樣的。

桌邊站着大小六個御醫,御醫也分等級,從他們穿着打扮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她親手解開了斗篷的帶子,隨手遞了謝晉元的手裏,走了徐老太醫面前,翩翩施禮。

徐老太醫目光沉沉,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聽說謝聿的藥單是你比對出來的?」

景嵐站直了,坦然看着他:「對,是我親自比對出來的。」

她長得與自己的小孫女實在相像,徐老太醫長長嘆了口氣,淡淡說道:「你這丫頭,倒有些能耐,只不過是誤會了,實在是我這個不成器的孫女不懂藥性,好心辦出了壞事,御醫們可以作證,葯膳的單子並非一起出的,藥性相衝分量太小,也不足以致命,現在查出來就好了,老夫可特意給那孩子調理身體,此事到此為止。」

景嵐點頭:「既然老太醫下了定論了,那還叫我來幹什麼呢?」

徐老太醫瞥向謝晉元,扶着桌邊的手頓時緊了緊:「葯膳的單子,是你比對的,現在你來告訴他,怎麼個結果。」

景嵐不急不慢地嗯了一長聲,之後挑眉笑笑:「這可做不到,老太醫恕罪,小女子本來也是識時務的個人,但是事關重大,不能說假話。偏巧了,謝聿那孩子從前喚過我阿娘,一日為母,也終究是個為人母,雖然不是親生,但是聽說我長得與他娘還有些像,這苦命的娘倆個,別人心疼不心疼我不知道,我真心疼,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葯膳的單子有問題,這無需置疑,究竟是故意還是無意,我想,老太醫心中也是知道的吧!」

徐淑寧在旁紅着眼睛:「這位夫人,不怕你笑話,論起藥性,其實我只懂一二,若不是這般無知,也不會闖下大禍,當然了,錯就是錯了……」

話未說完,淚已落下。

她一說話,一旁的御醫紛紛出來作證,哪個單子是誰所出,因為牽扯的御醫也多,一時間藥單比對出來的時間線就亂了。

景嵐都了在眼裏,她見老太醫不說話,開始捲袖子,左手卷右手的,右手卷左手的,露出雪白的一截肌膚。

謝晉元忙是過來遮掩:「這是幹什麼?」

景嵐橫眉立目,頓時瞪了他:「讓開。」

雖是不願,他還是跟了她的身後。

景嵐上前,站了長桌的一角上,笑對幾位御醫:「敢問幾位大人,都是太醫院的嗎?」

徐老太醫在太醫院德高望重,太醫院多是他的門下弟子輩的,當著他的面,都畢恭畢敬的,不過面對景嵐,自然不屑。

礙於謝晉元在,也都應了,說是。

景嵐渾不在意,只揚聲說道:「藥性相衝是大事,學醫是為救人,不是殺人,是以入門的第一課,想必老師們都教過你們的吧,什麼被反,什麼相畏?」

她看向徐老太醫,老太醫隱隱點着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覺他唇邊似有笑意。

這些最基本的東西,有誰能不知道呢,景嵐淡淡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徐淑寧身上:「即使是對藥性只知一二,也會從反畏學起,半夏、瓜蔞,瓜蔞皮、蔞仁、天花粉、貝母不管是浙貝母、還是川貝母、白鼓、白及反烏頭,這些包括川烏、草烏、附子、天雄、側子。海藻、大戟、甘遂、芫花反甘草。人蔘、党參、太子參、丹參、玄參、沙參、苦參、細辛、白芍、赤芍反藜蘆。硫磺畏朴硝,水銀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牽牛,丁香畏鬱金,川烏、草烏畏犀角,牙硝畏三棱,官桂畏赤石脂,人蔘畏五靈脂。這些,大人們,可有不知道的嗎?」

有心還是無意,全屏一張嘴。

御醫們紛紛看着景嵐,想打馬虎眼也不好說話,正是一個瞧着都猶豫着,景嵐聲色俱厲,冷哼出聲:「我一個江湖游醫都知道的,最基本的道行,你們若是不知,我看太醫院可以清查了,醫者仁心,首先得會醫,大人們該不會連這淺顯的道理都不懂的吧?」

說著又看向徐老太醫:「徐老太醫德高望重,現在太醫院弟子也都師出名門,若是這般無知,卻不知太醫院是個什麼地方了?」

老太醫臉色頓沉。

其中一人,忙是回道:「夫人說的沒錯,這些反畏,開方子的時候,需要注意避諱。」

輕描淡寫的一句,景嵐眸光微動,不慌不忙又道:「這麼說來,大人們應該是都知道的了。」

當然知道,若再說無意,不知,豈不是要被太醫院攆出去了?

一個說是,立即就有兩個三個,景嵐又道:「大黃、黃芩、黃連、石膏、知母、夏枯草這些大寒的藥性,你們又有誰不知?」

御醫們忙是低頭,不等他們回話,景嵐拿起了葯膳的單子:「中藥之溫、涼、寒、熱、平,謂之「氣」;酸、苦、甘、辛、咸、淡,謂之「味」;發表、攻里、化痰、消積、軟堅、散結、疏肝、理氣、利小便等,講的是藥物的「用」一個用字,能進太醫院的列位,不會不知,藥性相衝,哪有那麼多的偏巧,沖的只是一點點,一點點地令人體虛,漸病,從血中,腎氣,一點點瓦解生意,這是不小心能出的藥方嗎?我看倒像是千方百計避開常用藥,連起日日夜夜的葯膳,能置人於死地的。」

她從懷中,拿出自己列出的每一樣的錯處,輕輕放在了桌上:「所以,是你們刻意聯起手想要謀害世子的吧?」

御醫們紛紛跪下,不敢抬頭。

景嵐按着自己所列之冊,推到徐老太醫的面前:「老太醫可以詳細看看,每次葯膳當中,多少量,這般無意可很不巧,每次都那麼不易察覺呢!」

徐老太醫伸手拿了過去,先還面無表情,待仔細看清景嵐所書字跡,兩手竟是隱隱發抖,他驚疑未定,一把扣下藥冊,瞥向了景嵐。

徐淑寧在旁扶着他胳膊,察覺到祖父的異常,也是皺眉:「景夫人說這話未免太過刻意,我的確不大懂藥性,藥方的確也是御醫們決策出來,就是我過一眼……」

景嵐根本就不搭理她,只是定定看着徐老太醫,揚眉一笑:「我知老太醫身份,也十分仰慕,卻不想您這孫女說不懂藥性,天下人都知道徐貴妃是老太醫的親孫女,若有心袒護,也總得有說得過去的證據,不然,天下人會說,喲,那就是徐老太醫的孫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聽的是誰過錯,全聽在了老太醫身上,醫者仁心,醫者仁心,其實想做醫,還得先學會做個人,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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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有絕色妹有財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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