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十九章穆家上門說親】
顧今朝出了後院,腳步就慢下來了。
回了前堂發了會呆,很明顯,姑姑和阿娘是想支開她,就像阿娘說的那樣,其中多少事,怕她年少跟着操心,可她雖年少,怎能不掛在心頭?
回眸間瞥見桌上的兔子,又抓了草稈來編。
不知不覺又編了一個花環,手邊上的花兒都插編了進去,她手頭上動作不休,心中猛然一動。
謝聿與太子那般關係,如果旁敲側擊,興許能有什麽線索。
打定主意了,顧今朝手上動作更快,花環上的花兒掐了長稈,修整了下扎手的地方,連同小兔子放在一起。
既然是送人家的禮物,總不能這麽空手拿去,她在堂前走了一圈,沒有找到什麽能夠匹配的東西裝,於是轉身去了屋裏。
回到自己屋裏也是好一頓翻騰,好不容易找了一個錦盒,卻怕壓到了兔子,又是一陣懊惱。
見穆庭宇送回來的箱子還在角落裏放着,走到跟前想翻開看看,手都摸上箱蓋了,最終卻是嘆了口氣,站了起來。
來寶見她一會兒翻騰,一會兒嘆氣,站在門口看着她,直說她中邪了。
的確是中邪了,顧今朝想了想,抄手拿起錦盒往出走,想把花環放裏面,單手捧了兔子去就是,可才走到前院,就聽見堂前有爽朗的女人笑聲。
她才走開這麽片刻的功夫,竟是不知前堂又來了客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快步上前,顧今朝悄悄推門而入,並沒有驚動裏面的兩人,她抬眼一看,不由得怔住了。
阿娘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堂前坐着一個頭戴紅花的老婦人,她妝容誇張,分明已有五十多歲了,偏又刻意扮年輕,臉塗得很白,一雙鮮艷的紅唇一開一合,笑聲朗朗。
看這打扮,顧今朝就猜出這是個媒婆,不禁皺起了眉。
阿娘應付着她,兩人說著話,剛好入耳。
「俗話說得好,無媒不成婚,今兒個老身來景夫人府上,可是給夫人送喜來了!」
「哦,給我送喜來了?那我且聽聽,有什麽喜?」
「夫人別忙啊,從前婚事幾多回那都是從前的事了,日子還得往前看不是?老身今兒個給景夫人說合的這家,夫人也認識,那可是與你十分相配,他少年得志、官運亨通,如今府中什麽都不缺,單單缺了個夫人。」
「您就別繞圈子了,說吧,誰啊?」
「中郎府穆大人呀,他幾個月前不是沒了夫人嗎?等到孝期一滿,那想進門的姑娘還不是大把大把的?夫人先下手為強,還是舊相識,他滿中意你的,也能得個先機。」
關上門,顧今朝才要上前,聞聽此言,一下站住了。
中郎府此時怕是浮在水面的一縷水草,逮到什麽掛什麽,想到穆二,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她看向阿娘,心在胸腔當中猛跳。
那頭,景嵐聽了,隨手在錦袋當中摸出一塊碎銀來,抓過那媒婆的手,將碎銀塞了她手裏去,「既然來一回,總不能讓空手空口回去,這點心意就當我孝敬您的,至於這個喜呀,我……」
話還未說完,顧今朝身後那才關上的房門,「匡當」一聲被人踢開了。
寒風夾雜着來人的怒意,可真叫一個冷。
顧今朝才要上前,一眼掃見阿娘回過眸來,她唇邊儘是笑意,眼底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但她看不懂那是什麽樣的情緒,只知阿娘在見到來人時,臉上笑意凝結,失望在臉上一閃而過,未說完的話也不再說出口。
顧今朝回頭,只見林錦堂大步走過她的身邊,直直走了那媒婆面前,伸手拎着她的衣領就往外拖,嚇得媒婆哇哇怪叫,抓了他胳膊,只求着他。
林錦堂額角青筋畢露,手上力氣不小,「干什麽?欺這府中沒有個男人主事?來給誰說親,你說說我來聽聽?」
媒婆被他拖着直往外走,「林大人饒命啊,老身不過是受人所託,受人所託啊。」
林錦堂不管她,一直把她拎出了門,還十分惱怒,「再敢上門來,我打斷你的腿!」
他吵吵嚷嚷給人拎走了,景嵐卻是未動。
顧今朝走到桌前,將錦盒放了桌上,將花環放置其中,試探着看向阿娘,「阿娘,這麽快就有媒人上門了?這次總要好好挑挑吧。」
景嵐伸手扶髻,目光一直盯着門口,略有失望,「也許吧,這樣也好沒意思。」
顧今朝不明所以,也回頭看了兩眼。
很快,林錦堂去而復返,腳步匆忙,一進屋來就關上了門,他走到景嵐面前,依舊一臉怒意,「你該不會是應了吧?」
景嵐情緒還處於失落當中,見他到了跟前質問,脾氣也上來了,抬眸瞥着林錦堂,騰地站了起來,「我應與不應與你有什麽干係?嗯?」
她聲音不就不大,可即使這樣,林錦堂的氣勢一下消失殆盡,後退一步,支吾起來,聲音也輕了許多,「沒、沒什麽干係,我就來看看,你是不知道中郎府出了什麽事,他家的婚事,那對你是有所圖,爺兩個算計你一個,你可千萬不能應!」
顧今朝張口欲言,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穆家夫人沒了,穆家大哥也沒了,他們有他們的傷痛,但是這個時候找媒婆上門提及婚事,就連林錦堂都看得出來其中利害,阿娘如何能不知道呢?
她張口想為穆庭宇辯解一下,卻實在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林錦堂還要說什麽,卻被景嵐打斷,她抱臂以對,揚着臉看着他,「你是怎麽知道媒婆來我這了?」
林錦堂坦然道:「剛才在中郎府,那婦人過去領了賞銀,只三言兩語就說了,沒想到穆大哥與我兄弟十幾年,心思竟然如此歹毒,此番鬧翻了,以後兄弟再沒得做了。」
這古代的男人,大多是有一種「一日我妻,終身我妻」的錯覺。
景嵐抽手推了他一把,也是沒了好氣,「關你什麽事,誰讓你來的……」
林錦堂力氣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倍,可景嵐一碰他,他渾身就跟軟了一樣,一推就推走了,男人的那點心思根本也遮掩不住,只是當著顧今朝的面不好說,就磨磨蹭蹭地,從小步從小步往出走,退到了門口卻又站住了。
「那個什麽……我想……我想喝口茶。」
景嵐哭笑不得,但今日實在沒有心情招待他了,「喝茶啊,喝茶回家喝去,讓春香給你倒。」
林錦堂見她開口還是不饒人,也不惱,依舊賴着不想走,「要不,要不你還是……」
話還未說完,被景嵐一把推了出去,她站在門口,伸手來關房門,「那些話你多留着跟春香說,別在我面前說那些。」說著房門一下關上了。
門外的男人,與她做了幾年夫妻,還是了解她的,知道她這般模樣,內心裏還是惱了的,想到她對穆家着惱,多少放了點心,趁早先走了。
別說林錦堂察覺到了,顧今朝也感受到了。
景嵐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回來,堂前一側架上擺着個小鏡子,她走過去拿了鏡子照着自己的臉,眉峰緊皺。
顧今朝將錦盒放了一邊,上前,「阿娘看什麽?這幾年阿娘的臉都沒變過,一直都像我的小姊姊,可了不得了,再過幾年我長大了,阿娘要還是這模樣,那我以後會不會比阿娘先老?」
她故意逗阿娘開心,也果然逗得她笑了。
景嵐放下鏡子,回手拍了她一下,「別胡說,讓別人聽見可要笑死了。」
想着剛才的媒婆,顧今朝冷靜得很,「其實我爹說的沒錯,穆家現在失去了穆庭風這個頂樑柱,如同受了重創一樣,穆伯伯孝期未過就讓媒婆上門提親也太心急了些。」
景嵐赫然失笑,「我看你和穆二倒是說得來,經常在一塊玩,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顧今朝忙搖頭道:「不喜歡,阿娘我不喜歡,我希望阿娘以後再成親,一定是找到個能託付的人,而不是隨意地、只為了有利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