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今朝停步,回眸看他:「有話就說,扭捏的什麼,像個小姑娘了~」
一聽說他像個姑娘家了,少年幾步衝到了她的面前,本來還想爭執一通,見她臉上還有疲色,忙是軟了下來幾個調調:「祖母讓大夫來過了,給開了不少鎮神的湯藥,也讓人給你送去了,你喝了沒有?」
什麼鎮神的湯藥,她沒看見,不過那些不重要:「沒事,我不用喝,我好着呢!」
秦鳳崚乾咳兩聲,可是很不自在:「我等你不回來,在那廂房一直很擔心你,大哥來的時候,他問了我你的事,我想等你一起走的,可是大哥說只能先把我帶走,再想辦法來救你。」
今朝點頭:「嗯,我也這麼想的,應該先把你救走,因為你比較笨一點。」
第一次被人說笨,還惱不起來,秦鳳崚想反駁也無從反駁,只能幹瞪她一眼:「這麼說,你是不會怪我們把你扔下了,我聽說你也很快出來了,那你怎麼出來的?」
顧今朝想了下:「怪你們幹什麼,這是世子故意挑撥,才讓鳳祤大哥選一個帶走的,你想想,他只能帶一個走,他能選誰?」
秦鳳崚頓時惱了:「世子這也太毒了!」
今朝點頭附和:「沒錯,他不僅是太毒了,是簡直有毒,所以不要在意那些事。」
秦鳳崚:「你不在意才好,我大哥為了救你去山上還滑落了山澗,他也幾日不得休息,疲乏得很不說而已……」
眼看天都黑了,顧今朝急着去書房,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你大哥人中龍鳳,真的是個好哥哥,我能得這麼個哥哥,真是燒高香了。」
說著三言兩語打消他愧疚之心,推了他往出走,一直給人送出去老遠才是回來。
夜幕降臨,黑幕籠罩大地。
書房當中漆黑一片,顧今朝快步上了石階摸黑推開了房門,又關上了。
按照記憶當中的位置走了桌邊,摸索着找到火石點着燭台,秦家書房可是真大,左右環顧看了兩眼,大步走了書架旁邊。
到底是書香門第,對於書卷的整理還是很有心得的,按照上面排序尋找了下,竟是在最邊側的一個書架上真的發現有關奇門遁甲的書冊。
屋裏昏暗,有點看不大清。
燭台又舉得高了些,從前林錦堂就不喜看書,他家連個書房都沒有,得了空就跟頭把式地帶着她去營地校場,如今想起來,也是唏噓。
她讀書識字,都是姑姑好時候教的。
她娘識字,很聰慧,但是她娘寫出來的,經常是寫着寫着就變成了很奇怪的字,不過她娘很會講故事,小時候總是纏着她給講故事,那猴兒大鬧天宮西天取經的故事,是百聽不厭。
有點高,拿不到。
正是嘆着氣,嫌棄自己個子矮,輕輕的腳步聲在背後響了起來。
急忙轉身,燭光映着那白衣似雪。
秦鳳祤也不知在這書架旁站了多久,她竟是沒有察覺到,此時人到了面前,就着她手往高一托她手裏的燭台,抬手按在了一本書上,伸手拿了下來,這就遞了她的面前。
正是她要拿的那本,顧今朝還揚着臉,下意識就接了過來。
燭火之下,秦鳳祤低着眼帘,與她一同站在書架之間,兩個人靠得有點近,他低眸看着她眉眼,也是言語漸輕:「不用燒高香了,既是好哥哥,總需做點好事。」
今朝眨眼,從來淡定:「要做什麼好事?」
秦鳳祤依舊瞥着她,拿着燭台往桌邊走了過去:「過來。」
她連忙跟上他腳步,剛才點火時候,也沒太注意,原來桌上已經擺了一摞書冊,此時秦鳳祤將燭台放穩,將她按坐了旁邊。
書冊拿下一本,放了她眼前,他也挨着她坐下了:「我對奇門遁甲不如謝聿上心,是以開始看見你做的那些錦冊沒有在意,入門的時候,也一同看過,這些都是我當時看過,上面有批註和要點,你可以看看。」
翻看兩頁,的確有,趁着明日的百局圖還未送到,可以熬夜看看。
顧今朝從來不矯情,道了謝,這就翻看起來。
秦鳳祤也沒有走,拿了筆一同翻看繼續批註,也不知過了多久,困意上涌,今朝打了個哈欠,抻了個懶腰。身邊的秦鳳祤低着眉眼,還低頭寫着什麼。
他胳臂來回動作着,外肘處似乎有傷,此時已經滲出了殷殷血跡。
盯着看了片刻,他有所察覺,不過沒有看她:「看什麼?」
今朝雙手環臂做枕,伏身枕了上面,依舊盯着他,細細打量他:「其實,真的不怪你,你不必做到如此。」
秦鳳祤筆尖一頓,回眸:「折在謝聿手裏,不算什麼,我做這些,不為別的。」
燭火啪地跳了個火花,這時有人陪伴的感覺,真不一樣。
顧今朝沒忍住,笑了:「為什麼?那你做這些為什麼?」
景嵐與他講過的她名字由來,秦鳳祤此時想起,放下了筆。
他一手按在她肩頭,也是暖了許多臉色:「為兄之道,來日方長。」
接連幾日的響晴之後,早起就見沉色。
灰濛濛的,也無風也無雨,秦鳳祤到了書院,即有人迎了他,侍衛隊守在藏書閣樓下,整個院子都安靜得不可思議,他腳步也輕,一身白衣,在這霧蒙蒙的灰色當中,添了一抹雪色。
走進藏書閣,上了樓頂的閣樓。
開着窗,樓上也無風,真是平靜。
秦鳳祤緩步上前,謝聿一身錦衣,站在窗邊,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依舊是束髮着了冠,隨着他的動作,身上佩玉叮噹作響,薄唇微勾。
老管事連忙過來,雙手呈上一物來。
謝聿親自拿了過來,遞到秦鳳祤的面前:「師兄的匕首,還與師兄。」
秦鳳祤抬眸,細打量着他。
今日氣色不錯,不過沒有伸手去接:「願賭服輸,既用它換了鳳崚,便是世子的了。」
謝聿見他不接,再次揚眉:「只是遊戲而已,師兄別放在心上。」
秦鳳祤連退兩步,欠身:「世子以為是遊戲,鳳祤卻在戲中連丟兩子,若講遊戲未免傷心。」
謝聿笑,隨手將匕首放回老管事手裏,一手扶在了窗棱上面,他看着外面,也是嘆息:「三年之前,你我情誼非常,可上了一通鳳凰山,因一局生死門,我挾太子過關,之後再無過甚交集,真是令人唏噓。」
三年之前,三人上山,都是年少輕狂。
結果,老太傅驅逐謝聿下山,卻留下了太子李煜和他,也真是耐人尋味。
自此秦鳳祤與謝聿,也是漸行漸遠,除了那日月相對的牛角匕首之外,似乎已再無牽連,若是平常時候,秦鳳祤早上前兩步見禮了,此時看着謝聿,也是釋然。
謝聿還瞥着窗外的各個院落:「你帶鳳崚走時,可想過,顧今朝即為棄子?」
秦鳳祤如實回道:「萬萬沒有將此事與三年前的鳳凰山聯想在一起,鳳崚自小嬌慣,為人性直,帶他走時並未多想。也是以為,世子不會真的傷到今朝,畢竟,他曾背你下山。」
謝聿回眸看着他,目光沉沉:「雖是繼兄,這些日子我看你也袒護得緊,好一番兄弟情深,可即使知道是迫不得已,知道有情可原,心中也有芥蒂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