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歷代以來,只有最寵愛的嫡皇女或者有功之皇姑才能稱為長公主。
其深意令人不寒而慄。
緊接着,周帝不再見他。
當年支持太子的舊臣已經所剩無幾,這也是他近兩年的擔憂,此時他態度越大的謙卑,心底便越是悔恨。
小皇子這兩日受了涼,周帝傳太醫進了德軒殿之後,一直沒有出來。
李煜跪在大殿前,劉世春自殿中走出,停了他面前,伸手來扶他:「誒呀我的太子殿下呀,小皇子這會病着正鬧着,您就別跟着添亂了,皇上不想見您必然還是有惱着的事,過了兩天他消消氣就好了,可快起來吧!」
李煜已是跪了一早上了,當然不肯離開。
他依舊求見周帝,又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劉世春才出來請他進去,德軒殿本來就是雲貴妃所在,本不該走進,可此時已顧不上那麼多了,進了殿內,早早聽見周帝哄孩子的聲音。
再往前,殿中一道人影抱着個幼童,走來走去,口中還念念有詞的。
正是周帝抱着小兒子九兒,李煜上前見禮:「父皇。」
小九兒眼淚汪汪,正伏身在他肩頭,怯生生地看着李煜,周帝回眸:「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皇?」
李煜更是惶恐:「父皇何出此言呢,刺客至今毫無下落,東宮已奮力追查了。」
周帝似不以為意:「查吧,看看東宮能查出什麼來。」
他還晃着小皇子,一手拍着他,走一步哼一哼,同普通家的男人一個模樣,李煜看着出神,竟有些恍惚。
不過很快,他便清醒過來:「父皇明察,此事略有蹊蹺,禁衛軍沒能拿下刺客,各大街巷立即封鎖之後,也無下落,想必此人對京中街道甚為熟悉,怎麼偏就這麼巧,父皇才出宮就有刺客了,還有皇妹……」
他用了皇妹這樣的字眼,周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就在此時小九兒鼻子不通氣又哭了起來,周帝哄了又哄,怎麼也哄不好,雲貴妃就從裏面走了出來,她比之從前豐腴許多,美貌更盛從前。
李煜看着她,忙是低下了眉眼。
周帝將兒子交給了顧容華,小傢伙不捨得放手,抓着他的衣袖不叫他走,他再三哄着,耐心十足,叫劉世春帶着太子去往御書房等候。
劉世春忙是帶着李煜走了,一路上他不停勸慰着太子,只說皇帝這兩日實在是惱怒,眼看着春祭要到了,長公主的冊封大典要在春祭之前完成,朝中還有不少反對的聲音,他一意孤行主意已定。
李煜不由皺眉,走了御書房門口,劉世春連忙告退,只讓他進。
平常也不是沒來過,李煜不以為意,大步走進,門口立着兩個侍衛,他走了御書房批示公文的案前,本就是無意間看了一眼,當即愣住了。
案上擺着一物,眼熟得很。
幾乎是抖着手將那東西拿了在手裏,他一下跌坐在旁。
傳國玉璽為何突然出現,又為何絲毫不顧忌他,讓他來御書房,心知不妙,轉身就走,可到了門口立即被人攔了下來。
顧今朝養了幾日精神,總算恢復了平日生龍活虎,她一早去翰林院繼續修書,可是驚得黃大人不輕,什麼都不讓她做不說,還親自拿了果兒過來。
沒辦法,她身後多了個跟屁蟲,她不願理會,只想躲着。
真是走哪跟到哪裏,謝聿這兩日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她,她不見他,也不許他去顧家府上,怎麼去接,也並不來世子府。
景嵐過府探望兩次,今朝只說無事,提及謝聿了,她不讓說。
今早起來時候,顧今朝一出府就看見了,世子府的馬車跟了後面,她不理會,一頭扎進了翰林院。就這麼百般無聊在翰林院過了半日,晌午一過,黃大人就催着她走,她一在翰林院大家都不自在,也沒法自在。
沒辦法,皇帝早有旨意,不許忤逆公主。
此時對於這公主是失而復得的喜,皇帝的疼愛溢於言表,哪個敢衝撞簡直不要命了,今朝不願為難他們,早早出了翰林院。
車上車夫抱着馬鞭靠在車廂前面,頭臉上蓋着斗笠,今朝上車,伸手抓着車簾叫了他一聲。
她進了車廂,車夫才動,他拿着斗笠立即戴了頭頂,露出了他已不年輕的臉來。
馬車稍一動顛簸,車廂當中,今朝差點坐不穩。
謝聿一身錦衣,端端坐在里側,此時微揚着眉,看着她是目光灼灼。
她冷冷看着他,並不開口。
車夫已換成了他的人,自然放心,謝聿上下瞥着她:「身子大好了?」
今朝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車夫趕車已往長街世子府去了,她坐回原處,目光在謝聿的腰間一掃而過:「世子現在是越來越沒趣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咱們現在該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腰間掛着兩個匕首,謝聿目光也沉,未動:「井水不犯河水?虧你說得出。」
說著,解下了腰間的匕首,身形一動,就欺了她身邊來,他伸手來勾今朝的腰帶,她自然是不從,側身躲開。
「謝聿!你幹什麼!」
「過來……」
再躲就要掉下去了,今朝轉身坐了對面,不想人又追了過來,生生把她逼到車內的角落裏。她不願依從,自然掙扎,不管不顧打了他一通,混亂當中還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謝聿偏着臉,兩個人好半晌都沒動。
手指印立即在他臉上顯現,顧今朝自己也沒想到,分明輕易就能躲過的,不知他怎麼就沒躲過去,她心中五味雜陳,正是怒目,他回過眸來,低頭將匕首掛了她腰間。
她後知後覺,伸手來解,才一碰到匕首,立即被他按住了。
那帶着巴掌印的臉,還對着她,謝聿語氣淡淡的:「氣可以慢慢消,但不可胡來,從今往後你便是大周真正的公主,受人仰慕,少不得有人紅了眼往上撲,你那些情話可不許再往出說。」
今朝掙扎兩下,沒能抽出手來。
謝聿抬眸,定定看着她:「你可知道,太子已拿着你的身份做文章了,皇上和貴妃若是因着你身份有什麼閃失,只怕你更難承受,再不動手,恐怕失了先機,你破那些棋局的時候,是不是也知道,當機立斷才能保住勝者之道?」
顧今朝心中還惱,不願承認:「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現在不想見你,我和你已是昨日事,以後不願相見。」
他更是欺近了些,氣息就在她臉邊:「你這張嘴說甜言蜜語時,那麼會哄人,傷人時候也很會說話,你不願見我,是因為我捅破了你的夢,還是因為什麼?嗯?」
今朝不願與他做口舌之爭,別開眼去:「……」
謝聿不逼她,後退些許:「你不關心朝政,自然是不知,就在剛才,東宮已是出了事,太子在宮中被軟禁起來了,東宮查處出私制的龍袍與假的傳國玉璽,並且,刺殺皇帝的刺客已經被捉拿歸案,據交待都與東宮有關……」
顧今朝瞠目結舌地看着他:「為什麼?連我都知道,不可能是東宮做的,皇上怎能不知?什麼傳國玉璽,什麼刺客,明明……」
話未說完,意思已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