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結局(2)
在以後的幾個星期里,這個職業軍人幾乎把所有精力和時間都用在譴責反黨集團的活動中。他痛罵這些反黨集團成員是害群之馬,他們不願意放棄他們把持了將近30年的權力。在每次發言中,朱可夫措辭最嚴厲的莫過於對搞個人迷信的痛恨,他要求公開揭露這些極權人物的不法行徑。他在7月5日列寧格勒的群眾大會上,公開主張把整個斯大林問題和被斯大林清洗的軍事將領們的內幕公諸於眾。這位"炮筒子"元帥的發言,觸及了蘇聯政治的神經,《真理報》在發表這篇演說時作了加工,刪去了使人敏感的一些話。
朱可夫提出這些敏感的話題,其目的可能僅僅在於把30年代和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斯大林對他和其他一些軍人的錯誤處置糾正過來。但是不論朱可夫出於什麼用意,他都是在玩弄政治炸藥,因為他忽略了這樣一點:黨的領袖們始終是一個整體,他們在許多方面,幾代人都是一脈相承,打碎其中任何一塊靈牌,他們都將失去自身的權威和神秘光環。朱可夫肆無忌憚地向黨的隱蔽處進攻,顯然犯了政治上的大忌。對朱可夫感謝話還沒說完的赫魯曉夫又似乎預感到這位兵權在手的元帥是想乘機奪權。這是赫魯曉夫最為擔心的事情。
朱可夫在多次講話中宣佈:"紅軍將忠實地和堅定地保衛着祖國的利益,並且時刻準備來執行人民的意願。""人民的意願"的含義是什麼?"人民的意願"與黨的領導的關係是什麼?此言出自一貫輕視黨對軍隊的領導,輕視軍隊政治工作的朱可夫嘴裏,不能不使黨的領袖們感到迷惘和不安,他們擔憂哪一天早晨他會以執行"人民的意願"把他們一腳踢開。
陶醉於在黨內和軍內都獲得極大權力的朱可夫,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他要把從斯大林頭上摘下來的光圈套在自己的頭上。
他描繪當年自己在列寧格勒戰役中的作用時,刻意突出自己貢獻。他在群眾大會的發言中說,在危機時刻,正是由於他領導的部隊的奮力抗爭,才使列寧格勒轉危為安。
人們一直可以在報紙雜誌上看到朱可夫的文章,這些文章最突出的內容之一,就是表白他在各次戰役勝利中的重要作用。如果把這些文章和他在列寧格勒的講話聯繫起來看,人們就有理由懷疑朱可夫企圖建立新的個人迷信,而否定黨的作用。
朱可夫在政治的道路上似乎走得過了一些。他規勸赫魯曉夫把原打算取消部分經濟部門和分散工業管理系統的計劃作一修改,在強大的國防工業部之中,航空工業部保留了下來。之後,朱可夫又讓黨的領袖們作了三個更大的讓步:一是停止蘇軍總政治部歷來向黨中央直接報告的制度,轉而向朱可夫報告工作;二是軍隊要派代表參加秘密警察領導機關的活動,對內務部的軍隊和國家安全委員會的邊防軍都要有權指揮;三是對斯大林在歷史上的清洗,尤其是對高級軍事將領的清洗應正式和公開地譴責。
朱可夫的這些要求得到了滿足。蘇共六月的中央全會以後,在紅軍中開始有步驟地對清洗期間被處死的高級將領平反,其中包括圖哈切夫斯基元帥和布留赫爾元帥。由朱可夫控制的《紅星報》刊載了元帥們的傳記。同時,該報還批評了黨的宣傳機關,號召要讓更多的接近生活實際,有豐富的事實材料的文章和書籍問世。
朱可夫為一些職業軍事將領鳴冤昭雪,得到了軍人的支持,因為這樣不僅抹去了沾在軍人臉上的污點,而且還可以預防今後類似情況的發生。
通過平反歷史錯案,朱可夫讓人們相信,軍人對**是忠誠的,他們中不存在反黨集團。因而這又為他提出的減少對軍隊的政治控制的意見提供了依據。
蘇聯衛國戰爭之後,剛剛從戰爭的災難中走過來的蘇聯人,對軍隊的信任與感激之情,往往超過對黨和警察,他們把朱可夫看成是勝利的象徵而加以崇拜。
較之其他社會職業,此時的蘇聯軍隊有着更強的集中統一性和向心力,他們有着獨特的價值標準,這就產生了一種獨立的、不受外來控制的傾向。這種傾向性加之軍隊生活的隔離性、其內部系統的完善性、軍隊在地區上的流動性,特別是軍隊掌握着槍杆子以及人民群眾對之的信任感,都不能不使黨和政府當局考慮對軍隊的控制問題。
"朱可夫想幹什麼?"這個問題一直在黨的領袖們的腦子裏打轉轉,當然也在赫魯曉夫的腦子裏打轉轉。
"不管怎麼樣,不能讓朱可夫為所欲為。"赫魯曉夫暗下決心。
控制朱可夫和軍隊的一個有效辦法就是建立軍隊的"集體領導"制度。斯大林是控制軍隊的老手,他的成功經驗就是分而治之。他往往在軍隊中同時任命一些私人間有宿怨的人相處,藉以互相制約和監督。
按照斯大林的做法,在政治元帥布爾加寧當了國防部長后,極瞧不起布爾加寧的朱可夫當了他的第一副部長。在朱可夫當了國防部長后,他的冤家對頭科涅夫元帥則當了華沙條約部隊的總司令。科涅夫是赫魯曉夫的老朋友,他約束朱可夫有相當的實力,他阻止了朱可夫在軍隊中一些重大意圖的實現,1957年秋天朱可夫的垮后,科涅夫在中間起了主要作用。
在科涅夫的內心深處,還有自己的算盤。他希望朱可夫早點垮台,然後由他取而代之。他利用曾經在戰爭時期同赫魯曉夫在烏克蘭一起共事的關係,表示要與赫魯曉夫共命運。他與朱可夫不同,為了得到赫魯曉夫的歡心和政治家們的好感,他一再聲稱軍人要成為黨和政府的馴服工具,他讚揚黨在軍隊中的決定作用。除此之外,他還極力參加對蘇聯歷史著作編撰工作的控制,試圖創造一個關於斯大林格勒戰役中赫魯曉夫功績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