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驚魂
時間指向凌晨三點。
城市的邊緣地帶黑漆漆的一片,人煙稀少的公路上連路燈都寥寥無幾。遠山重影,修了一半的道凹凸不平,車子在道上顛顛兒地駛着,越是往黑暗裏開越是令人心浮氣躁。
開車的刑偵隊隊長賀遠之心情不佳,單手把着方向盤,另一隻手點了根煙抽上。大約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了山腳處,他下車徒步往裏。
這一帶早年荒廢許久,多年前被當地一家有名的房地產公司買下地皮,結果根本沒有任何開發藍圖,倒是建了一坐私人住宅。宅子就在山裏,兩層高,三面臨河,外面圍着一個偌大的庭院,這座宅子剛建成那會兒還有不少人好奇來圍觀過,但從沒有人見過宅子的主人,時間一長,這茬就被人拋到了腦後。
後來關於這座宅子的八卦消息熱鬧了好一陣,有人說是當初買下這塊地皮的大老闆養了小情人在裏頭,有人說這裏面住着一個不能見光的病秧子,還有人說這宅子初建期死過人因此不大吉利,建成后在裏面見過血,是英靈不散,因此主人家才放棄了入住的念頭。
不過這些都是十年前的消息了。
庭院外攔着一攬柵欄,賀遠之拿出磁卡在刷卡機上輕輕一刷,鐵柵欄便緩緩開了。
賀遠之穿過腳下的鵝卵石地面,漆黑的空氣里尚有青草的味道,庭院裏種滿了花草,他走到門前,未及抬手,門就自動開了。
摸着黑上了二樓,二樓左右兩側各自一個房間,一間卧室,一間工作室,賀遠之瞧見微弱的光亮從右側房門泄了出來,他二話不說過去推開了門。
屋內的燈光不大亮,窗帘大開着,月光從窗外折射進來,洋洋洒洒地掛在木質地板上,牆壁上貼滿了人形剪影,靠窗的書桌上鋪了層層疊疊的資料,一個人形玩偶橫躺在屋內中央,看着有些滲人。
賀遠之收回視線看向另一邊。
實驗桌上,那個男人身上有股難以言說的清冷,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邊框眼鏡,襯得整個人多了一絲書卷氣。
男人從顯微鏡上抬頭看了賀遠之一眼,漠然的神色看不出情緒幾何。
空氣實在太過安靜,賀遠之只得張了張嘴沒話找說:“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大老遠就聽到你的蹤跡了,你那輛車啊發動機該換了,遠遠就聽到它像台老爺車無病呻吟。”男人起身摘下眼鏡,脫下手套看向來人。
賀遠之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庭深,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女明星殺人案?”
“二十四小時必須破案,我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肯定不可能這個時候來找你。”
顧庭深看了他一眼,抄起外套,頭也不回,賀遠之鬆了口氣,路上將事情原委與他詳細說了說。
八個小時前。
晚七點左右,賀遠之接到報案,位於南北城B棟的2012室發現未知身份的女性屍體,死者死亡時間大約在五小時內,全身皮膚完整無明顯外傷,手腳關節處有輕度僵硬,身上留有鮮紅色屍斑,這與其他原因造成死亡時留下的紅褐色屍斑不同,法醫判定死者為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既然已經確認死因,這個案件還有什麼難度?”顧庭深垂眸看了眼賀遠之遞來的屍檢報告,聲線慵懶。
“難度就在於,唯一的知情人不配合。”
南北城B棟2012的業主叫聶甄。
賀遠之想起聶甄這個大明星就頭疼,早期看八卦新聞就知道這位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非跑去混娛樂圈,脾氣和業務能力一樣差,可耐不住迷之吸粉體質,陰差陽錯就紅了,然而隨着名氣而來的,是更大的脾氣。他原以為那些坊間傳聞只是八卦小報故意抹黑她亂編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死者叫林小七,是聶甄的助理,才來沒半個月就被聶甄罵哭過好幾次,兩人關係並不融洽,今晚本來聶甄遣她去家裏拿套參加活動的禮服,誰知等了又等還不見人,她就叫物業處的保安看看什麼情況,保安查了監控,發現林小七進去后再也沒有出來,擔心會出事,經過聶甄同意后找人開了鎖,發現林小七已經死了。”
“除了保安,沒有人進去過嗎?”
“我查了前後五個小時左右的監控,確實沒人進去,奇怪的是,我們在她身上發現了一封遺書,一個正在工作的人突然死亡,怎麼會有功夫寫遺書?”
“你懷疑是他殺?”顧庭深不緊不慢地問道。
“但是在屋內我們沒有採集到可疑的指紋,也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賀遠之扭頭看了他一眼,“所以只能借你鼻子用一用了。”
賀遠之這位老友,打生下來之後的世界就比他們這些普通人要精彩一萬倍,這精彩指的當然不是他生活真的多麼多姿多彩,而是他有異於常人的聽覺和嗅覺,從小他就需要被迫聽到許多亂七八糟的紛紛擾擾,聞到各種各樣不同混雜的味道,因此小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喜歡胡言亂語的怪人,大家根本不相信他說的那些話,就連他母親都覺得自己的小兒子瘋瘋癲癲,只有賀遠之相信他,所以他常常在案件遇到瓶頸的時候求助顧庭深——把他當做警犬。
顧庭深從十五歲起就搬進了山裡湖邊的那座空宅子,外人嘴裏常常說的好像有鬼影子在窗口飄的鬼影子就是顧庭深本人,但他對此毫不在意。這位國內知名心理學教授前些年還曾在大學授課任教,這兩年卻幾乎已經很少再出門。
兩人到達案發現場,2012的門口拉着長長的警戒線,凌晨四點多依然還有湊熱鬧的鄰里過來打探消息。
顧庭深剛出電梯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煤氣味,一般味道若正常人只能輕微聞到,到了他鼻尖就會放大十倍二十倍。
他不悅地蹙起了眉。
屋內燈光敞亮,客廳很大,冷風從窗口穿堂而過,顧庭深看到一個女人斜靠在窗口抽煙,她體態輕盈,長發隨風飄着,燈光下有種嫵媚的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