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響鈴招人
林強的婆娘張小玉請來了厲害的道人。
道人的頭上留着髮髻,身着道袍,英氣逼人。
隨他而來的還有個姑娘,那姑娘估計和我年齡相仿。
姑娘生得水靈,櫻桃嘴柳葉眉,楚楚動人。
道人在林強家擺開了道場,給林強念了往生咒,吩咐林強婆娘入了棺,尋了個地方便埋了。
入夜的時候,道人帶着那個姑娘來到了我們家院裏。
白日裏大伯從村裡尋來了桃木,準備做一把長劍。
見道人來了,大伯只是目不轉睛盯着。
道人並沒有理會大伯,而是從兜里掏出了羅盤,在我們家四處轉悠着。
嘴裏念叨着:“生人住陰宅之地,不怕折壽嗎?”
大伯將身上的木屑用手撣去,並不理會道人,回到堂屋裏坐在八仙桌上。
道人不緊不慢跟在大伯的身後,進了屋坐在大伯的對面。
姑娘站在道人的後面,神情冰冷。
大伯倒了一杯茶水,遞給道人,說:“江湖茶,江湖規矩,我林家的事情還請高抬貴手,別摻和。”
道人將茶杯推回去,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不停敲打着桌子。
“受人錢財,這杯茶無福消受。”
氣氛尷尬濃稠,偌大的堂屋裏道人敲桌子的聲音砰砰作響。
僵持了幾分鐘,大伯伸手請客離開。
道人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摸了摸我的額頭,說:“阿生都長這麼大了。”
我只是輕微點頭示意。
道人離開后,大伯將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啪的一聲將杯子摔到了地上。
大伯發脾氣的樣子讓人生畏懼。
我自然不明白這其中有何緣由,那個道人為什麼會認識我。
根據他和大伯的對話可以判斷,道人來村裡,絕對不會是為錢財而來。
天剛黑下來,大伯就拿着木劍出去了。
我問他去哪裏,他並不理會我。
我一個人在家裏,慘白的月光將院子照耀的亮堂堂的。
我將漁網拉起,左手握着鈴鐺,右手拿着符文。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院子裏居然有動靜了。
悉悉率率的,似是有什麼東西在走動,我的心裏一激靈。
朝着外面小聲問:“大伯,是你嗎?”
沒人回答我。
院牆上一陣長嘯,一隻黑貓,眼裏閃爍着幽幽綠光躥到了院子裏。
那黑貓叫聲慘烈,仿若春天叫春。
它在院子裏來回踱步,時不時朝我瞅上一眼。
我看得有些蹊蹺。
黑貓忽然一個縱身跳上了漁網,四肢緊緊抓着漁網,在上面像是盪鞦韆樣。
那漁網被黑貓這麼折騰,形如盪起的巨大的波浪,許多地方都打了結纏在一起。
我大叫一聲:“該死的野貓,快給我滾……”
當我衝到漁網前面追趕野貓的時候,一個黑影飄到了院門前。
待他上前一步,從暗影里出來,我才看清楚。
林強來了,難道是詐屍了。
他的身體沒了人皮,原本腥紅的血肉結痂了,身體上覆蓋著一層褐色的殼,只是那一雙眼睛凸在外面。
他盯着我,那一雙眼睛咕嚕咕嚕轉着。
漁網被纏得厲害,一時半會我根本解不開。
林強身體歪歪斜斜朝我奔了過來,我丟開漁網就往房間裏面逃。
林強的身體蹭到漁網的時候,身體發出滋溜滋溜的聲響,還不斷冒着青煙。
他的身體被來開了血口子,疼得他嗷嗷大叫了起來。
回到堂屋裏,門還沒來得及掩上,林強的一隻手就伸了進來。
那隻手上滿是瘡疤,裂口的地方還能看到裏面的血肉,一股腐爛的味道熏得我快睜不開眼睛了。
林強的力量很大,不停撞擊着門。
我的手裏握着大伯給我的符文,現在情況緊急,乾脆而利落粘在林強的手上。
那張符文在林強的手上燃燒了起來,他的手就像是被燒透的木炭,一點點粉碎掉落。
沒想到大伯給我的符文如此厲害。
門外的林強慘叫一聲,猛地一撞擊,我硬生生給撞飛到了八仙桌前。
林強推開房門便進來了,他的手還在燃燒着,就快要熄滅了。
這林強我往日和他無冤,近日無仇,死了怎麼還要來害我。
我將銅鈴鐺拿在手上不停搖晃着,可是大伯卻遲遲沒有來。
林強步步逼近,他張開了血盆大口,他嘴裏的牙齒尖銳,犬齒已經凸了出來了。
我壯着膽子,朝着門口大喊一聲:“大伯,你回來了?”
林強朝身後望了一眼,知道受騙了,轉過頭來怒吼了一聲。
我從八仙桌邊上逃到了牆角,現在已經是無路可逃了。
林強縱身一躍,跳到了我跟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力量奇大,沒兩秒,我開始感覺頭暈目眩,整個人幾乎快昏迷了。
我的眼睛裏已經沖了血,看堂屋裏的事物全都是紅色。
一片紅暈里居然站立着一個人,那個人身影瘦小,看輪廓應該是白日裏的那個姑娘。
她怎麼會在這裏,難道是她要殺我。
千鈞一髮之際,那姑娘跳上八仙桌,飛身而來,一腳踹在了林強的頭上。
林強吃了一腳,倒在地上。
我終於能呼吸了,大口享受着新鮮的空氣。
那姑娘將我扶了起來,我們還沒站穩,林強就又撲了過來。
姑娘將我推開,自己卻被林強給卡主脖子。
林強怒吼一聲,眼裏泛着幽幽黑光,張嘴就要去要姑娘的脖子。
我見狀想要上去幫忙,雙手抱着林強的頭,可是林強的身子上沒有人皮,往後一扯,結痂的皮給拉了下來。
姑娘立馬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面奇怪的鏡子,那鏡子通體翠綠,外延是八卦。
她拿着鏡子擋在前面,那鏡子一對準林強,一抹金光而出。
林強的身上被金光照到的地方燃起了青煙,皮膚髮出滋滋的聲響,就像是炭火上的烤肉。
沒想到姑娘年紀輕輕,居然還有這等法寶。
林強的一隻手臂已經沒有了,現在又受了傷,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將擋着的手臂放開,臉上的肉已經沒有了,朝着姑娘怒吼一聲吼就轉身要逃。
姑娘沒有追趕,等林強離開了,她將那翠綠八卦鏡放入囊中。
藉著堂屋昏黃的燈光,我見她脖子上有一道淤青。
“你的脖子受傷了。”
她並沒有立馬回答我,而是快步走到我的跟前,和我四目相對,而且我們的鼻尖幾乎是碰在了一起。
我還是第一次和姑娘靠這麼近,內心砰砰跳着。
“你們到底是誰?”
“我叫林生,你呢?”
“我不是問姓名,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有這個銅鈴鐺?”
她拿出了銅鈴鐺,那個銅鈴鐺和我手上的銅鈴鐺一模一樣。
“這是我大伯給我的銅鈴鐺,你又是哪裏來的?”
“這是我師傅傳給我的,煉屍人才會有這種銅鈴鐺,我聽到銅鈴鐺響,便尋聲來到了這裏。”
她將鈴鐺收了起來,我坐到了八仙桌旁邊。
我忽然想起白日裏大伯和道人的對話,總感覺怪怪的。
我的腦袋裏面幾乎亂成了一團,根本捋不出頭緒。
她站立了起來,說:“看來你只是個愣頭青,什麼也不知道,今晚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當她走出房門的時候,我終於鼓起勇氣,問她:“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我以為沒戲了,誰知她竟背對着我回道:“蘇婉。”
她走後,我一直默念着她的名字,蘇婉,蘇婉,蘇婉……
好聽的名字。
沒多久,大伯便回來了。
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將那漁網花了好半天功夫才解開。
他越是不開口說話,我的心裏就越覺得他可疑。
難道真的如蘇婉所說,他是煉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