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話人生》七(5)

《我的童話人生》七(5)

瑞典的風景美麗如畫,它有廣袤的森林,浩淼的湖泊,壯麗的特洛哈塔和風光旖旎的海上小島,所有這些景緻我都是第一次看到。斯德哥爾摩也是讓我大開眼界,其地理位置與愛丁堡處在同一水平線,幾乎像君士坦丁堡一樣重要。對於不知情的人,當聽說沿着運河旅行,是坐着蒸汽船經湖泊,穿山脈,一路盡情觀賞雲杉、樺樹無限的森林風光,就好像是到了童話世界。遊客們可以在船身經過靈巧的水閘上升或降低時,上岸到森林裏散步。在這次旅行中,特別是在遊覽廣袤的維納恩湖的時候,巧遇了對我不無影響的瑞典小說家弗里德里卡·布萊梅。

到達特洛哈塔和維納斯堡之間那段運河時,我正跟船長和一些乘客打聽,斯德哥爾摩住着哪些瑞典作家,我說我很想見見布萊梅小姐。船長說:“她你可見不到,她這時正在挪威旅行。”“我到的時候,她肯定回來了。”我開玩笑地說,“旅行時我的運氣總會不錯,願望大多能實現。”不想船長說:“這回你可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三個小時以後,所有遊客都收拾好行裝,上了船,準備離開維納斯堡。這時,船長面帶微笑朝我走來,手裏拿着份乘客名單說:“你真是個有福之人。好運還是降到了你的頭上。布萊梅小姐就在船上,她也要去斯德哥爾摩。”我以為他在逗我玩。他指給我看了名單上的名字,我還是不信這就是那位女作家。在船上見過的乘客里,我看不出哪個是她。夜幕低垂,我們到浩瀚無垠的維納恩湖時,已是子夜。

凌晨三點,我就從床上爬起來看日出。除了我,船艙里還走出一個人,是位女士,說老不老,說年輕,歲數又不小了。她裹着披肩,披着斗篷,也是想看日出的。我猜想,假如布萊梅小姐真的在船上,這一定就是她。我開始和她閑聊起來。她禮貌地答覆着,一點也不熱情。當我問她是否就是那位寫了很多優秀小說的女作家時,她回答也很含糊,並反問我叫什麼名字。她聽說過我的名字,但她承認並沒有讀過我的作品,問我是否隨身帶着有。我剛好帶着一本《即興詩人》,本打算送給比斯考。我把書借給她,她徑直回了客艙,整個一上午沒再出來。等我再見到她時,她的臉上容光煥發,對我也十分熱情。她說讀完了第一部分,現在已經了解我了。

船載着我們在山間穿行,經過靜謐的湖泊和森林,駛入有着無數懸崖島的波羅的海。海面上散佈的這些岩石小島,有的島上全是光禿禿的岩石,有的島上有草場、有樹、有房子,這種奇妙的轉換也形成了一種景觀。船在海浪和漩渦中穿行,有兩次,所有乘客都必須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能動,直到領航員集中精力帶我們度過了險情。那一刻,我們感到整個船身都被大自然的神力抓牢,而後又鬆開了。布萊梅小姐跟我講了很多與一個和其他一些海島,以及與內陸一家大農場相關的傳說、故事。我的旅行也因此更豐富和更有趣味了。

在斯德哥爾摩,我們經常見面。未來幾年,我們書信不斷,更加深了彼此間的友誼。她是位高貴的女人,宗教真理的慰藉和平靜生活里的詩意,滲透着她的整個身心,而她又有足夠的天賦才華將它表現出來。

那個時候,我還沒一本小說有瑞典譯本。在斯德哥爾摩,只有很少一部分讀過我的《步行記》和抒情詩的讀者,知道我是個詩人。這一小部分人大都是文學愛好者,他們以瑞典人特有的禮節熱誠接待了我,並對我表現出極大的關注。現已去世多年的達爾格倫,是位牧師,當時以幽默詩見長,他為我寫了一首歌。我發現這裏的人們特別殷勤好客,友好善良。這使我對瑞典和瑞典人有了特別的好感。在斯德哥爾摩,我還第一次見到了奧斯特德曾向我推薦過的貝采利烏斯。通過他,我在烏帕薩拉受到熱情接待。我在那兒呆了幾天,當時還健在的路德博格教授帶我上了芒德,用卡爾·約翰國王贈送的大銀角杯暢飲香檳,為北歐人民的健康乾杯。我喜歡上了這裏的土地和人民,正如我說過的,我感覺我祖國的疆域已經展開了。這時,我才理解瑞典人、丹麥人和挪威人的聯繫是多麼緊密。我在寫于歸途中的一首詩里,表達出這種感情:“我們是同一個民族,我們共同擁有一個名字斯堪的納維亞。”

這首詩沒有任何政治含義,我對政治是門外漢。詩人一定不能為政治而寫作,在風起雲湧的政治波瀾面前,要像旁觀者一樣心靜如水。斯堪的納維亞民謠是在還沒有人談論這個所謂斯堪的納維亞人的時代就產生了,它源於三個民族之間緊密的骨肉親緣和濃郁的深情厚誼。這是我個人的感覺,希望每一個民族的精神血脈都能分享這種感情,而不是彼此間像急流一樣被分離,缺乏理解,充滿仇恨。

我在國內聽到人們對我這首詩的第一個反應是,“顯然是瑞典人讓他小題大做了。”幾年過去了,三國之間彼此增加了些了解。再加上歐倫施萊格、泰格納和弗里德里卡·布萊梅努力說服各自的國人多讀鄰國的文學作品,人們開始感受和理解這種情誼。過去,因為看不到對方優秀的民族品質,彼此間一直延續着一種愚蠢的敵視的心態。現在,這種民族間的對峙消失了。瑞典人和丹麥人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融洽、友好,親密無間。

斯堪的納維亞主義的花朵在哥本哈根綻放,也許在瑞典也是這樣。但我覺得,挪威並非如此。我們在哥本哈根弄了個所謂的社團“斯堪的納維亞俱樂部”,人們可以在此發表兄弟般的演說,談論北歐的三個民族,舉辦歷史講座和斯堪的納維亞音樂會,演唱貝爾曼、容格、林德布萊德和蓋德等人的歌曲,所以這些當然搞得都很出色。沒想到我寫的這首歌深受大家的喜愛,甚至有人說,這支歌會比我所寫的其他東西更有生命力。確實,有位重要的公眾人物向我鄭重宣告,正因為這首詩我才能被冠以“丹麥詩人”的稱號。現在,人們對它的評價已經很高了,可僅僅幾年前,它還被說成是虛榮誇飾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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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話人生――安徒生自傳(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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