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心

李曉白驀然感覺，他不是準備吃牛排，而是準備把自己當主餐給吃了。

“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李曉白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杜墨清這才將視線從她臉上移到餐桌上，但並沒有立刻吃牛排。

他有心事。

李曉白之前沒感覺出來，但現在確定他藏着心事。

不管是對玫瑰花的反應，還是此刻的表情，都像是陷入什麼回憶里。

可能是早上的案件，也可能是……凌小姐說的那件事。

“我幫你切開吧。”李曉白走到杜墨清身邊，將他的盤子挪到一遍，手起刀落，不到半分鐘，一整塊神戶牛肉就變成整整齊齊的小方塊。

這刀法……太厲害了。

不愧是拿過手術刀的優質醫學生。

李曉白將盤子放回他的面前，回到自己座位上，攥着刀的手緊了緊。

雖然九分熟的牛排裏面很難有血水，但她還是擔心一刀下去見血。

杜墨清一直吃well-done，也就是幾近全熟的牛排，因為囊尾蚴在100℃高溫下加熱5分鐘以上，就會被殺死，不必擔心感染病菌。

李曉白也不愧是最得力的小助手，對他的口味和喜好一清二楚，九分熟的牛排口感厚重，配上同樣有着厚重尾香的紅酒，彷彿在法國吃最地道的法式大餐。

“如果真的要慶祝昨晚，應該這樣慶祝。”杜墨清吃的差不多了，才舉着酒杯，對李曉白說道，“cheers！”

李曉白很少喝酒，入職之後更是滴酒不沾，怕影響工作，這是第一次喝酒。

還是陪頂頭上司喝酒。

她恭恭敬敬的端起高腳杯，“乾杯”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對面俊秀的男人已經一仰頭，把大半杯紅酒都灌下去了。

李曉白傻眼了，沒想到這麼優雅的人，喝酒如此粗魯。

紅酒應該慢慢品，讓香味在舌尖纏繞，從口腔到舌根都瀰漫著酒香……

總之，這喝酒的風格和他吃牛排的畫風完全不一樣。

李曉白象徵性的抿了一小口紅酒，也不敢對杜墨清喝酒的方式多嘴。

她想到那一次杜墨清喝醉了，葉修讓她去“現場”把他送回去，那天似乎喝的就是紅酒。

杜墨清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一仰頭，喝光。

李曉白坐不住了，在杜墨清倒第三杯酒時，她果斷奪過酒瓶：“蔬菜沙拉你不要吃嗎？”

吃點東西分解一下酒精，才不容易醉。

她可不下想大半夜給他手工洗胃。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杜墨清看着紅酒杯里晃蕩的液體，突然問道。

“……我給你倒點水。”李曉白不敢接這句話，因為她知道，像杜墨清這麼驕傲的人，是不會接受別人的憐憫。

而她，對杜墨清越來越容忍，不止是因為他是上司，還有……說不出來的悲憫。

或許是在醫學院染上的“壞習慣”“職業病”，她和同學們一樣，把自己當成了神聖的白衣天使，被培養出“醫者父母心”。

“所以你留在我身邊，也只是因為可憐我。”杜墨清平靜的語氣里，似乎有一絲怨氣。

李曉白正在倒水，聽到這句話忍不住辯解：“當然不是！我是因為想跟隨你學習……”

“那你為什麼對我撒謊？”杜墨清將高腳杯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突然抬起頭，看着端着水杯的李曉白。

李曉白微微一愣，她一定是眼花了，因為杜墨清的眼眶似乎有點紅，眼神怨憤，像是被傷到了心。

“我……”

“如果不是憐憫我，為什麼要故意說玫瑰是你買的？你認為說實話會傷害到我，所以才撒謊，這不是憐憫是什麼？”杜墨清咄咄逼人的問道。

“我只是不想讓事情變得複雜……”李曉白懊惱的抓了抓頭髮，還以為自己騙過他的眼睛了，沒想到還是被看穿了。

“只有謊言和隱瞞才會讓事情變得複雜。”杜墨清打斷她的話，掃了眼她手指的創可貼，“我給你一天的時候，你都沒有告訴我上午發生了什麼事。”

李曉白順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指上的創可貼——這是昨天晚上燙傷的。

雖然抹了葯，但還是有點紅腫，所以早上她找了個創可貼貼着，但在茶坊喝茶時弄濕了，撕下來被凌東峻發現，他讓人去車裏拿了新的創可貼給她……

這個創可貼的紋理和自己家裏的不一樣。

從這個小細節就看出了不對？

難為他能忍一天不動聲色，回來后發現玫瑰花，終於忍無可忍……

“不是因為花。你今天早上來接我的時候，身上就有男性香水味。”杜墨清的眼睛彷彿有魔力，看穿她的心思。

狗鼻子！

李曉白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杜墨清不僅眼神好，嗅覺也格外靈敏。

凌東峻身上是噴了香水，他的車裏更是灑了獨特的氣味，類似草木混合的清香，夾雜着一絲煙味，她只是在別人車裏坐那麼一會，染上了一點點味道，就被他發現了……

以後誰做他老婆真的太可憐了，什麼秘密都瞞不住，更別想着出軌……

“Creed拿破崙之水。”杜墨清不但鼻子好，記憶力還驚人，“你所認識的人里，也只有一個人噴過這種香水。”

李曉白對品牌並不熟悉，但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成功又有野心的男人才喜歡這麼中二味的香水。

“上午只是偶遇，我也沒放在心上，所以就忘了……”

“在我的家裏偶遇？”杜墨清打斷她的話，語氣譏諷。

“在院子外。”李曉白知道他有潔癖，討厭不請自入的人，立刻澄清。

杜墨清見她這麼快就承認了，反而更生氣。

他伸手想去抓放到李曉白那邊的酒瓶，但手剛伸，水杯就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