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時光之刃（一）
核心防禦圈之外一片肅殺，空中傳來無人機的馬達聲，閃動着霓虹燈光降落在頂層起飛平台上。指揮大廳內，三名無人機操控員已經汗流浹背，副指揮官凝重地盯着信號追蹤屏幕和戰情信號系統的螢屏，半天沒有說話。
三維視覺隱形頭盔還在發著信號，但足足有十分鐘那個移動的光斑沒有再動一下，而戰情系統也沒有收集到核心作戰區敵人的任何異常。古城廢墟一片死寂，經過此戰之後，那裏將成為真正的廢墟——甚至在某些區域內已經看不到斷壁殘垣，其戰況之慘烈平生未見！
“沒有我的命令你任何戰鬥部都不得擅自行動！”指揮官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冷汗從額角滾落下來，握着對講機的手機械地鬆開：“所有地面人員換生化防護服，測量風向、風速，無人機噴洒消毒製劑，等待地面搜救命令！”
連續的指令傳到各戰鬥部，陸續受到回應聲。
此時，王參謀的警衛員衝進指揮大廳聲音嘶啞：“副隊，老王他……他快不行了！”
指揮大廳內瞬時寂靜無聲，副隊長陳棟是一個東北的漢子，長得魁偉挺拔，聽到警衛員的報告不禁呆若木雞，緩緩地摘下帽子：“繼續搶救不惜一切代價！”
“傷員太多，都是重傷，醫務員就兩名來不及做手術……”
陳棟一把揪住警衛員的胳膊：“傳達命令，搶回來一個是一個！”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方才的戰鬥不能用激烈來形容，應該是慘烈！塹壕防禦體系幾近崩潰，並非是不堅固，而是對手的遠紅外製導火箭彈的威力太大，美式M16突擊步槍在乾屍人的手裏成了殺傷的利器——最關鍵的是他們是打不死的魔鬼，地面戰鬥部的三十名隊員幾乎全力以赴狙擊，還有五名狙擊手支援，但對他們並沒有產生太大的威懾力，以至於不少同志們挂彩。
如果不是在關鍵時候使用了火焰噴射器和高能震爆彈，傷亡將會更加慘重。
陳棟戴上軍帽蹬蹬衝出指揮大廳，回頭怒吼一聲：“所有戰鬥部必須穿防化服——必須！”
漆黑的夜，漫長的夜，血腥的夜！
也許一千多年前在這片土地上也曾經發生過慘烈的戰爭，一個神秘的巫族部落在戰爭中被無情地毀滅，空留下偌大的古城廢墟和壯觀的祭壇。春秋輪迴時光斗轉，一千年之後的今夜在這塊土地上再次上演了空前的戰鬥。
犧牲在所難免，這就是殘酷的戰爭！
圓形祭壇旁邊的參天巨樹下，三維視覺隱形頭盔還在發射着信號，但他的主人卻早已不見。祭壇上狼藉一片，到處是被電磁跪倒突擊步槍切成的碎肉，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古城廢墟周圍二十公里內是軍管區，而此處是核心區，STNS精英組是什麼時候怎麼突破層層壁壘而沒有被發現的呢？戰鬥進行到現在，所有紅色尖兵隊員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排查防禦中的漏洞。
其實對於STNS精英組而言，突破紅色尖兵的核心防禦非常簡單。十萬大山地區是喀斯特地貌區，地下溶洞錯綜複雜，暗河水系眾多，空中和地面再嚴密的防範能奈之何？楚楓鑽進圓形祭壇下面的洞穴的時候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四個月之前的行動造成暗黑空間發生坍塌，兩次威力巨大的爆炸所產生的威力相當於一顆小型原子彈，大部分脆弱的山體整體滑進天坑。暗黑空間距離地面的部分完全損毀，但還是有一條溶洞暗道通向外界，那裏已經被徹底封死。
STNS精英組竟然發現圓形祭壇下面藏着暗道？楚楓撫摸一下暗道洞壁，平滑而冰冷，很顯然這條暗道是人工修築的。曾經生活在這裏的部落在祭壇下方安排了通道直達暗黑空間，STNS絕對不是從這裏進入的，因為這裏是防禦核心區，進入此地必須經過地面防禦網。但他們是怎麼突破的呢？
之所以想到這個問題，是因為楚楓忽然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楚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側耳傾聽裏面的情況，心裏卻仔細思索着。
從開始執行潛龍計劃到今夜的激戰，對手究竟是誰？行動伊始，傑克便成為自己追蹤的目標，本意是想順藤摸瓜找到老德爾，目的是終止超級戰士計劃。但傑克帶着自己兜了好大一個圈子，竟然沒有直接和自己接觸，這與之前在雪域、教堂和後來的孤島、飛機上的表現判若兩人，為什麼？
但孤島病毒試驗基地發生意外事故的時候，因為接到了血影的密報行動小組才臨時改變了追蹤計劃，而遠在印度新德里的傑克也發現出了問題星夜趕回孤島。“孤島事件”本身不是他的計劃，而是意外事件，從而傑克也改變了策略：不在兜圈子，而是極力要求合作，他的本意是什麼？
暫時答應合作不過是緩兵之計，摧毀T病毒樣本才是行動的目的。但病毒樣本雖然摧毀了，卻也催生了傑克發生異變——竟然有別於乾屍化的異變，難道他會成為傳說中的“超級戰士”？世界上最不靠譜的便是“幾率”，99.99％的基因躍變成功只是相對而言，傑克是那0.01的幸運兒嗎？
他異變成了殭屍，而不是乾屍！
老德爾再深謀遠慮也不會料到此間發生的兩件事：孤島事件和墜機事件。所以，他不能親自指揮STNS精英組突破軍管區的層層防禦，不僅是他行動不便，而是他沒有戰略素養，更不懂得紅色尖兵的全周天立體防護網的運行原理，更不會知道暗黑空間的地形地貌和溶洞走向，不會發現核心防禦區圓形祭壇這處的暗道。
通道內傳來輕微的震動，楚楓立即警覺地貼在洞壁上，仔細傾聽着裏面的聲音。震動似乎距離很遠，又似乎在腳下？楚楓的聽覺被高斯炮的音爆所傷，還在蜂鳴着，但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那種異乎尋常的震動。
孤軍深入是禦敵的大忌，但現在別無選擇！
楚楓深呼吸一下，STNS精英組既沒有控制在傑克的手裏，也不可能在老德爾的控制之下，那麼背後究竟是誰在控制着這支令人恐怖的乾屍戰隊？傑克沒有戰略頭腦，與其說他是STNS精英組的指揮着莫不如說是一枚棋子，他的作用就是牽制自己，不擇手段地讓自己加入合作。
合作？！
一想到這兩個字，楚楓的心猛然一沉，忽的想起了印度最偉大的政治家甘地的名言：不合作，毋寧死！
好吧，我毋寧死也不會跟傑克合作，或者說是跟他背後的人合作。楚楓深呼吸一下，打開高斯炮的啟動程序，做好準備工作。暗黑空間的地形十分複雜，這種先進的武器基本沒有用武之地，但為以防萬一一定要隨時處於戰鬥狀態。而便攜式的電磁軌道突擊步槍威力巨大，適合遠距離精確攻擊，在暗黑空間也沒有太大的用處，只能暴露自己的目標。
兩件尖端武器在手，卻陷入兩難之中。
其實最有用的是三維視覺隱形頭盔，可以無障礙觀察搜索，卻被自己丟在了外面。楚楓苦澀的輕嘆一下，既來之則安之吧，今天老子要血戰到底，看看STNS背後到底是何方神聖！
楚楓對暗黑空間的情況了如指掌，那是一個龐大的洞穴體系組成的空間，可以說地面上的原始森林有多大，地下的溶洞體系空間就有多大，這是一個極端複雜的特殊空間環境。在這種環境下追蹤作戰的風險極大，所以說進入暗黑空間相當於把自己的命交給了老天爺。
暗黑空間第三層，比之傑克三個多月前看到的那個地下祭壇空間大了不止十倍！其深度不可測，面積不可測，通向何方也是未知。傑克惶恐地望着視線盡頭的藍色光亮，不禁興奮起來，方才在地面戰鬥中的挫敗感立即消失，喉嚨里發出低沉的聲音：“這裏是什麼地方？”
“離魂淵。”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沙啞而沉悶，似乎不是從喉嚨里發出來一樣。
傑克忽然停下：“離魂淵？”
在執行第二階段任務的時候，暴風小組被捲入了地下暗河，拖脫險之後阿飛曾經說過他們去了“離魂淵”，那裏還有地下祭壇，難道就是那個離魂淵嗎？
“此離魂淵非彼離魂淵。”神秘的聲音傳來，似乎早就洞察了傑克的所思所想，聲音裏面夾雜着某種複雜的情緒：“暗黑空間分九層，一層斷魂台，二層迷魂洞，三層離魂淵，四層葬魂河，五層鎖魂橋，六層安魂閣，七層魂外天，八層不滅天，九轉春秋輪。”
傑克擦了一下“冷汗”，具體說不是“冷汗”，而是“冷血”——臉上的皮膚乃是全身的皮膚都在沁血，血不凝固！
“魂魄不滅……諸神永生……”傑克喃喃自語地應道。
“永生！永生！永生！”後面的黑暗中傳來單調的嘶叫聲，STNS僅剩下三名隊員，他們已經完全成為乾屍人，聽到傑克這句話之後就開始喊着“永生”。
“哼！楚將軍為什麼沒有來？難道他還不願意合作！”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冷漠，嘶叫聲立即停止。
楚將軍？誰是楚將軍？傑克恍然所悟：“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將軍。”
“你也配當楚將軍？我問你，記住了幾層？”
傑克的後面還背着火箭筒，此刻就如千斤在身一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我記住了第五層，鎖魂……鎖魂橋。”
傑克哪裏知道那麼多的名字？而且每個名字都有一個“魂”字，而他印象最深的是“魂魄不滅，諸神永生”這句，所以神秘聲音說完了九層洞穴的名字之後，僅僅記住了“鎖魂橋”，其他的都忘到了腦後。
“魂兮歸來，不生不滅。魂兮歸去，無始無終。斷魂無處，高台葬彼。迷魂無道，幽洞葬彼。離魂無情，深淵葬彼。葬魂無所，靈河葬彼。鎖魂無妄，懸橋葬彼。安魂無措，冥閣葬彼。魂外無天，天將葬彼。魂魄不滅，春秋輪迴！”
傑克忽然撲倒在地——是跪倒在地！
“我的神，上帝啊……魂魄不滅，諸神永生！”
“永生！永生！永生！”
對於中文一知半解的傑克而言，神秘人所說的話簡直是“天書”！現在才有些後悔沒有把暴風帶進來，悔之晚矣，難怪在臨離開加德滿都的時候，爺爺再三叮囑一定要有暴風的合作才能正式開啟第三階段的任務！
一想起那個出爾反爾的傢伙，傑克的神志立即陷入癲狂之中，嘶吼着爬起來向黑暗之中衝去，後面的三個乾屍人迅疾地跟上，片刻之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再也沒有傳來神秘的聲音，就像完全沒有出現一樣。
鮮血從楚楓的左眼中滴落，暗黑的空間之中忽然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乾癟得如同一張人皮就掛在傑克上方的穹頂之上。超視距空間並沒有打開，流血是因為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威壓，是那種如承受了千鈞負重一般的威壓，與在雪芃墓穴中所感受到的如出一轍，只是比之更加強烈。
秦墟墨使，陰魂不散。
楚楓緩緩地舉起高斯炮，藍色的熒光突然乍現，電子系統已經啟動，只要按下確認開關，前方的一切都將被摧毀！
魂魄不滅，諸神永生。春秋輪迴，終於浩劫！魂乃命之本，魄乃生之道。魂不滅人自有精神，人不死魄才有所依——所以說人若死了，“唯魂不滅，但魄乃亡”。
斷魂台，迷魂洞，離魂淵，葬魂河，鎖魂橋，安魂閣，魂外天，不滅天，九轉春秋輪！原來暗黑空間這麼複雜？楚楓忽然想起在地下暗河裏的那個祭壇，魂使修賢說那裏的深淵叫“離魂淵”，祭壇所在的地方就是斷魂台，而自己所處的是暗黑空間第三層——離魂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