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香消玉殞
生無可戀的人還有舒妃。
曾經在海邊憧憬着那個冷漠的人立即飛到自己的身邊，也曾經在睡夢中挽着暴風的胳膊卿卿我我，而自己坐在輪椅里幸福地依偎在男人的身旁。醒來之後才發現是一場夢！現在那個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任然卻以為是一場夢。夢終歸會醒，不管是美夢還是噩夢。
宏峰和錢飛把水晶棺材推到客廳，累得兩個人滿頭大汗。汗水和血污混在一起，造得跟小鬼一般。
“楓哥，走吧。”詹莎莎安靜地站在楚楓後面，打量一眼坐在輪椅里的舒妃，不禁感慨萬千。當初是多麼漂亮而知性十足的女人？現在坐在了輪椅里，哪兒還有美女的影子？而且眼含憂鬱面無表情，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不禁心下嘆息一下：“舒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舒妃微微點頭：“多謝莎莎小姐出生入死幫助暴風摧毀試驗基地，明天這裏就會成為世界矚目的中心，而我也會被推到鎂光燈下，真的，第一次面對大庭廣眾我還沒有想好說些什麼呢，你可以提一個建議？”
可憐的女人！如果可能的話她會在牢裏頤養天年，把牢底坐穿。但莎莎太了解舒妃的性格了，剛烈而自負，驕傲而知性，雖然心機很深但也有一顆善良的心。女人啊不能太強勢，更不能過於貪婪，一輩子嫁個好男人相夫教子油鹽醬醋也許是最好的歸宿，如舒妃這樣得到了榮華富貴又能怎樣？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舒小姐，天冷了，您該多穿點。”
“這就是你的建議？人情淡薄，冷暖自知，不過還是謝謝莎莎小姐。”
詹莎莎深呼吸一下：“人生漫長，是因為你在等待；人生苦短，是因為你生無可戀。”
“謝謝，但我始終沒有等到能走到一起的人。”清淚在眼圈裏打轉，舒妃輕輕地咬着嘴唇，淚水終於垂落，滴在手背上，苦澀而冰冷。
如果說女人命苦，是因為在短促的生命之中總想去追尋完美，而世界上偏偏沒有完美的男人。性格好的長的丑，個子高的脾氣暴躁，長得帥的一般都是窩囊廢，而才華出眾的都冷血！
老天不偏不倚地給每個人平等的生命，有的人活得精彩紛呈有滋有味，比如錢飛；而有的人卻過得苦大仇深鬱鬱寡歡，如傑克；還有的甘於平庸不理世事，只想宅在自己的天地里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譬如楚楓。
千人千面，百態人生。也許只有經歷了生死才會珍惜餘生，也許只有身陷痛苦才憶起曾經的快樂。舒妃苦楚地嘆息一下：“臨別送你一句話，祝你幸福。”
“謝謝。”詹莎莎平靜地轉過身看一眼楚楓：“楓哥，還有二十分鐘即將黎明，我去救傑克，停機坪匯合。”
楚楓微微點頭。詹莎莎轉身走出別墅，心如打翻了五味瓶，如果再待下去恐怕又要慈悲泛濫了，看不得舒妃如此痛苦，也沒有辦法幫她排解。俗話說腳下的路是自己走的，無論結局如何都要堅持，但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舒妃黯然地看着楚楓：“血影盜走的是製藥公司二十年規劃和超級戰士計劃，其實他本可以全身而退，不應該在孤島等你們，是我害了他。總會有一天我會向他贖罪，但願有機會。”
“老德爾沒有死，超級戰士計劃還在進行中。不過我想遊戲已經接近尾聲了，不久之後我就會找到他，一併贖罪！”楚楓冷漠地看一眼舒妃，慍怒的目光移向別處。
舒妃並沒有太大的詫異，已經猜測出這個結果，老闆一向心思縝密，怎麼可能輕易地被“天葬”？他把自己安排在孤島別墅有兩個目的：一是操盤製藥公司的股票，而是作為誘餌逼迫暴風就範。自己早已經是一枚棄子，這件事之後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舒妃忽然輕鬆了許多，忽然莞爾一笑：“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第一階段探險行動之後我已萌生退意，但巨大的利益誘惑着我一定要推進第二階段行動，而十萬大山行動改變了我一生，我不顧一切深入暗黑空間去救你，不顧一切地去追尋聖物為何物，不顧一切地執行老闆的計劃，也不顧一切地飛蛾撲火自我毀滅。這是原罪，慾念無窮當然痛苦無邊，現在意識到這些已經太晚了。”
楚楓痛楚地點點頭。
“德爾先生是為夢想而生的人，但你知道他的夢想是什麼嗎？”舒妃淡然地望着狼藉不堪的客廳，眼中空洞無物，表情冷漠至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阿飛的夢想是發一大筆橫財從此之後衣食無憂，莎莎的夢想是尋找到真正的龍脈以振興詹氏家族，你的夢想是揭開歷史的真實完成祖先的承諾，而德爾先生的夢想是永生。”
伍德博士也是夢想着永生。千百年來，有多少人會為了這個夢想而機關算盡？始皇帝尋找長生不老葯痛失江山，漢武帝痴迷丹術夢想飛天，得道者醉心與永生執念，無道者維持喪了卿卿性命。到頭來誰能永生？！
這是一個偽命題，就是因為沒有人會永生，才會有了“魂魄不滅，諸神永生。春秋輪迴，終於浩劫”這句讖語。
“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
“不知道。”
“是想有一個依靠，一個喜歡我的男人，一個可以白頭偕老共度餘生的愛人。”淚成線地流下來，如此簡單的夢想卻讓自己走了二十多年也沒有實現，只因為路上的風景太旖旎，流連在人生的精彩而迷失了方向；只因一念貪婪葬送了美好的人生，如此簡單的幸福都變得遙不可及。
楚楓對感情的事情很木訥，但明白舒妃想要表達什麼。自己何嘗沒有過這種痛苦？甘於平淡的生活，只想找一個靠譜的伴侶過簡單的日子，粗茶淡飯其樂融融要比錦衣玉食鬱鬱寡歡強得多，但現在一切都成為不可能。
楚楓木然地點點頭，無話可說。偏偏自己不會安慰人，尤其是安慰一個身處痛苦的女人。
舒妃收住悲聲，苦笑一下：“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暴風，我想做一個隱士，再也不去探險，在愛人的陪伴下了此殘生。”
“你的夢想一定會實現。”
“但願如此，我是不是太傷春悲秋了？知道此刻跟你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外面死了那麼多人，現在是T病毒爆發的前夜，好在這裏是孤懸於海上，否則整個某國乃至世界都會陷入災難之中。”舒妃擦拭一下眼淚說道。
人生不僅有眼下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出於尊重，楚楓沒有打斷舒妃的話，也沒有反駁她。命苦的女人並非能夠得到世人的同情，但不管以前做錯了什麼，一切都已經過去，過度糾纏那些錯誤完全沒有意義。
“我想知道老德爾現在何處，一定要阻止他的計劃。”
舒妃漠然地搖搖頭：“我是棄子，第三階段的任務計劃完全不知情。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基本事實，德爾先生之所以會炮製超級戰士計劃，是因為一本書。”
那本線裝古書已經被撕碎了，裏面的內容基本無用，是老闆為了穩住自己的小伎倆。在知道那是一本贗品之後，舒妃終於明白了這一切。
“五十年前，德爾先生在拍賣公司拍了一本神秘的古書，據說書中記載了關於史前文明的歷史，那本書的第一頁寫的便是魂魄不滅諸神永生那句話。”舒妃古怪地看着楚楓，臉上露出率真的笑意：“德爾先生的超級戰士計劃就是根據那本書炮製出來的，他說只有超級戰士才能打開史前秘密基地，才能找到永生的藥物，即促基因進化的神奇藥物。”
楚楓凝重地點點頭：“但找到的只是T病毒！”
“是的，這時候最可笑的計劃，德爾先生和伍德博士處心積慮地想要永生，卻走在了大多數人前面。傑克是第三階段行動的執行人，卻也被伍德博士玩弄於股掌之中，環旅只不過是幌子，散佈病毒才是真，伍德博士的計劃非常瘋狂，他想以犧牲全世界的人組建超級戰隊，即便99.99％的人會變成乾屍而死去，也會有0.01的幾率產生超級戰士。”
“喪心病狂！”
“我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現在滿世界都談T病毒色變，不少國家發現了疑似感染病例，更嚴重的情況還沒有出現。”舒妃古怪地看着楚楓：“本來想以骸骨為誘餌讓你早些登島，不要追着傑克滿世界跑，那樣你們會成為病毒傳染源，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你們的確起到了散播病毒的作用，這也是傑克的陰謀詭計。可惜的是，你沒有及時來孤島。”
楚楓的心無限下沉，正如自己所擔心的那樣，埃及之行是最錯誤的決定！“潛龍計劃”並沒有料到會產生這種後果？龍隊認為經過三個多月的隔離觀察，並沒有發現感染病毒的癥狀，所以才認為所有人都沒有感染病毒。但T病毒的潛伏期還未知，是否感染也沒有辦法檢測出來，唯一的辦法是變成“乾屍人”，才知道是感染了病毒？
“老德爾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說過我只是一枚棄子，暴風，你的聰明之處是留了傑克一命，他是解局的根本，他知道一切。”
“好吧，江湖路遠，從此不見。”楚楓深深地看一眼坐在輪椅里的女人：“保重。”
舒妃木然地看着楚楓轉身，淚水再次流下來：“等等！”
“什麼事？”
“還有十分鐘就要天亮，直升機一定要向公海飛，半個小時后我會打電話報警，飛機是傑克私人的，只要他活着就有辦法逃走。”舒妃木然地看着楚楓，眼中閃過一抹悲哀。
曾經以為自己是多麼高傲的人，卻不想是如此的卑微！她想祈求暴風留在自己的身邊，也許會共度難關，也曾期望有朝一日逃離這裏，過一種簡單而充實的生活，但這一切都不過是奢望，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
眼角的餘光掃見女人孤單的影子，但楚楓沒有片刻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別墅。
雲烏盡散，漫天星光。
暴風雨之後的空氣異常新鮮，夾雜着海味的空氣讓楚楓有些不太適應，遠處傳來了陣陣濤鳴。望一眼牧場裏閃爍的直升機的霧燈，楚楓義無反顧地走下台階。西北端還在冒着黑煙，那裏已經成了廢墟，孤島也成了死亡之島。
大爆炸能否殺死T病毒不得而知，但伍德博士曾經說過，T病毒的耐高溫性是十分可怕的，唯有電離照射消毒才能殺死。不過這些已經顧不得了，總會有專家學者會跳出來研究的，最好不要步伍德的後塵，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了。
密室防盜門徐徐關閉，絕望的目光依然在望着那個背影。
無數個朝夕相處的瞬間彷彿在眼前閃過。在京畿雍王府的宴席上他拒人千里；在古董街衚衕的小店裏他憤怒彷徨；在荒漠驃騎軍鎮的鴻溝里痛苦呻吟；在雪域高原聖山峰下枯坐冥思；在清溪渡口、在十萬大山、在暗黑空間……他無處不在，只是不在自己的身邊。
黑暗淹沒了模糊的目光，死神扼住了女人的希望。
直升機盤旋着衝天而起，兩名技師在錢飛和宏峰的威脅下調整好飛行路線，向著大海呼嘯而去。
“我們去哪兒？”技師戰戰兢兢地回頭看一眼躺在地板上的傑克，那傢伙渾身是血，跟血葫蘆似的，早已經沒有了那種驕橫跋扈的勁頭。
錢飛抹了一下臉上的血污：“從哪來的回哪兒去！”
“燃油不夠啊！”
“那就落海里！”
“上帝啊，饒恕無知的人吧！”
“再說我沒文化我就把丫的海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