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去留(1)
“梳子,梳子!”
一連串清脆甜潤的叫聲在身後響起,林梳驀地停下匆匆腳步,回身望去。
人如其聲,來的是一個身着一襲淺藍長裙,長相清秀甜潤的女生,她有着標準的鵝蛋臉、杏眼,除了鼻樑稍微扁塌以外,五官可以說是能讓任何一個第一眼見到她的人,眼前一亮。
林梳臉上立即騰出笑容:“秋秋!”
秋秋,許荊秋,林梳室友,也是大學四年與林梳關係最鐵的蜜友。
許荊秋急追幾步趕到林梳近前,用手將一頭烏黑如漆的長發往肩后撩了撩,才微微喘着粗氣,有些嘖怨道:“走那麼快乾嘛,也不等等我!”
林梳笑:“我以為你們還沒結束。”
許荊秋不以為然地白了林梳一眼:“我們班早佈置完了,反正沒事兒,就在教室里閑聊了幾句,倒是高予安他們班還沒佈置完,你不等我,難道也不等他?”
林梳含笑不語,隨着許荊秋往前走了幾步,才說道:“天天都見,有什麼好等的!”
頓了頓,接着解釋道:“畢業作品都上交佈展了,咱們算是完成了對大學四年的一個交代,估計在各奔東西前誰也不會再動筆了,所以我回畫室,把該收拾的畫具之類收拾收拾。”
說到畢業,許荊秋面兒上的表情凝固了幾秒,但她很快繼續揶揄林梳:“又不急,畢業創作在咱們學院裏先展,等老師們評定完分數,還會挑選精品在學校的藝術大廳匯展呢,這好幾天的功夫,難道還不夠你收拾的?你就是想表現勤勞賢惠,也不用這麼積極吧?”
“呵。”林梳有些無奈:“畫室不是為了搞畢業創作的時候租的嗎?收拾出來,我們也好退租了,不然,多拖幾天又要算一個月的租金。”
許荊秋沒吱聲,她低着頭,隨腳踢飛了路邊一塊碎石,石子兒撲簌簌直往花草叢中滾去。
隨着石子兒沒入草叢不見了蹤影,許荊秋立定腳步,望向了林梳:“梳子……”
許荊秋欲言又止。
“怎麼了?”林梳不解。
“哎……”許荊秋長嘆一聲,轉臉望向前方,“這條道兒,咱們走了四年!”
林梳頓時沉默,和許荊秋一起,望着她們腳下這條延伸向下的石階。
正是盛夏,平整光潔的石階難以避免地蒸騰着熱浪,反射回的陽光灼灼耀目,而高樹的影子就在路面交織縱橫,彷彿一張偌大的沉默的網。
林蔭掩映之上,蟬鳴聒噪,不休不止。
臨近畢業,所有人都似乎在一瞬間長大,各自百味雜陳,林梳其實又何嘗不是?
只不過,畢業有太多雜七雜八的事情要處理,她們似乎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傷感什麼,何況,她們如此年輕,將來不是還有長長的人生足夠相見嗎?
兩人良久沒出聲兒,倒是許荊秋先開了口:“你們還好,反正留在這兒,不像我,此地一別,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回來了,哦,對了,住的地方找到了嗎?”
“還沒有。”林梳答道:“予安想找一處帶鋪面又能住的房子,可地段稍好些的租金都貴的嚇人,我們租不起,能租得起的,地段偏僻不說,房子又老又破,根本就不會有什麼生意,唉,反正合適的房子好難找啊!”
“那怎麼辦?你們又急着退畫室,不成睡大街?”
“退畫室還不是為了省一個月的租金?”林梳再次笑起來:“睡大街倒不至於,不是有個最後離校期限嗎,在那之前,我們先各自住寢室,然後就是多看房、多比價!相信這麼大個城,總能找到一處容身之所吧……”
林梳最後一句話,聲音明顯低下去,顯得她並非如其所言的那般自信,那麼樂觀。
“都是高予安的主意吧?”許荊秋聽出了林梳的一絲疑慮,失笑道:“你呀,什麼都聽他的,要萬一找不到合適的門面兒,我看你們……”
“沒有萬一!”林梳搖搖頭:“實在不行先找住處,有個落腳地兒,要開門面兒的錢不夠我就先找別的工作,等攢夠了再租門面兒,天無絕人之路嘛。”
許荊秋笑笑,“那就好!”
“你呢?”林梳反問道:“家裏都給你聯繫好了學校,秦啟怎麼辦?”
“他啊,還不是回他的家鄉教書。”許荊秋的目光掃向別處,似乎不大願意提起秦啟。
“你知道我的意思!”林梳盯着許荊秋,“我是說你們倆怎麼辦?”
“目前暫時只能這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許荊秋挑了挑眉:“等以後看是不是能調到一起,你知道的,其實我們倆都不想回老家,我們倆想一起去A市,可他是獨子我是獨女,我們兩家父母都不願意把我們放出去,有什麼辦法呢?”
“先回去也好,起碼工作穩定,再慢慢和你父母好好溝通溝通……”林梳安慰道。
許荊秋苦笑,“畢業就是異地戀的坎啊,別看校園裏成雙成對,跨出了校園,大多數可能也就天各一方勞燕飛分了。”
“給你自己和秦啟點信心好不好!”林梳抬眸,遠遠看見從下面石階轉彎處冒出一個人影來,不禁笑道:“公燕子來接你了,趁着離校前,再多黏糊幾天吧,讓他絕對捨不得離不得,追也要追到你家去!”
許荊秋其實也看到了秦啟的身影,對林梳的打趣兒立刻反擊道:“再黏糊也沒你跟高予安黏糊,上課不見下課見,唉,大家就要分道揚鑣了,咱們四個是不是什麼時候也聚一聚?”
“好啊,當然!”林梳一口答應下,本來嘛,就算許荊秋不提,畢業離校前的這些天,還不都是大聚會小聚會聚了又聚一聚再聚難捨難分?
“什麼時間,你定吧!”林梳緊跟着又問。
這時秦啟離她們倆只有十來級台階了,個子高挑而英俊結實的秦啟,揚起他那陽光青春的臉,衝著林梳和許荊秋笑意滿滿,並抬手朝兩人揮了揮。
“就今天晚上怎麼樣?”許荊秋回應般地也揮了下手,語速開始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