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一招致命
崔佟氏卻有些坐不住,她臉上陰雲密佈,咬牙沒有做聲。
客廳正亂鬨哄一團,絲竹卻從門外匆匆走來。她伏在林婉城耳旁低低說了幾句話,就垂手站在了人群之後。
很好,萬事俱備!該我出手了!
林婉城慢慢道:“紅幡,你且莫要撒潑。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落紅若真如你所說害了李姨娘,我是頭一個不能饒她的,可是若有人想要誣告她,我也是頭一個不答應!”
紅幡坐在地上,半點的禮儀規矩也不顧了,仰頭罵道:“說的比唱的好聽!誰不知道落紅是你的心腹,你會忍心殺她?”
絲竹立刻走上前,指着她罵道:“誰跟你你啊我的?你一個不入流的賤婢,也配跟我們奶奶討價還價?”
林婉城微微一笑,接着道:“昨日,落紅在大廚房幫魏媽媽看火,倚翠親眼瞧見她往李姨娘的補湯里加了東西,而濟世堂的趙永安大夫也出面指證她過毒藥。妹妹,我說的案情可有差錯?”
佟芷柔笑道:“姐姐說的絲毫不差。”
林婉城點點頭:“母親,趙大夫雖不是咱們侯府的下人,輕易處置不得,但他既已涉案,未免他信口開河,兒媳還要求您做個主。”
趙永安心頭一跳,卻見崔佟氏看一眼杜裴氏,道:“兒媳你儘管說!”
林婉城道:“今日無論結果如何,趙大夫都必須保證不得有半句虛言,否則,咱們侯府就要將他移交順天府,治他個造謠之罪!”
趙永安臉色慘白,正要分辨兩句,杜裴氏卻呵呵一笑:“這是自然。婉兒你放心,萬事自有姨母做主!”
林婉城趕忙屈膝道了謝,她慢慢走到趙永安身旁,盯着他問道:“趙大夫,我記得你昨晚就說過,落紅買鴆毒是在七日以前,可屬實?”
趙大夫被林婉城的逼人氣勢盯的心裏發毛,他勉強定住心神道:“屬實。”
林婉城繼續道:“還記得是什麼時辰嗎?”
“申時初。”趙永安心裏冷笑:那人早就查訪了落紅當日的蹤跡,只有申時她未在人前出現過,你還想詐我嗎?
“哦?申時初啊!這個時間選得好。據我所知,除了申時,落紅當日一直在我身旁伺候。這麼一來,她豈不是沒有了時間證人?不過……”林婉城勾唇一笑,“城南吳員外的陽亢可還有大礙?”
眾人被林婉城一句話問懵了,牛頭不對馬嘴,這案子跟吳員外的陽亢又有什麼關係?
只有絲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小姐真是聰慧,讓我去打聽了趙永安當日的行程,這下,你可百口莫辯了!
趙大夫凝眉一想,嚇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林婉城繼續道:“七日前未時三刻,吳員外突發陽亢,吳家的下人請你過府看診,按照路程來看,申時初,你應該還沒有回到濟世堂,又怎麼可能賣給落紅毒藥呢?”
杜裴氏聞言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盞幾乎被震得跳起來:“好大的狗膽,是誰教你編這些謊話來陷害人的?”
趙大夫冷汗涔涔,慌忙道:“回……回夫人的話,是小人……記錯了,她是申時末去的濟世堂,那時,小人已經看診回來了啊。”
“呵呵,”林婉城冷冷一笑,“早料到你會狡辯。絲竹,把人帶上來。”
絲竹答應一身,轉身出門,不一會,帶上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趙永安抬頭一看,幾乎嚇得背過氣去。
那小夥子先給主位上的杜裴氏和崔佟氏磕了頭,就規規矩矩道:“小人田文,是濟世堂負責抓藥的學徒。”
林婉城指着杜裴氏道:“田文,這就是我的姨母,鎮國公夫人。她老人家眼裏不揉沙子,我問你什麼,你只管照實說,絕不會有人敢為難你。可你若敢有半句虛言,姨母她定不輕饒。明白了嗎?”
田文就縮着脖子點點頭。
“田文,你仔細瞧瞧地上這位姑娘,你可認得她?”
田文抬起頭,仔細將落紅打量一番,搖頭道:“不認得。”
崔佟氏皺眉道:“可瞧清楚了?膽敢胡說,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田文被嚇得冷汗直流,他仔細又將落紅看一遍,確信道:“小人真沒有見過她。”
林婉城點點頭:“那我問你,七日前,可有人去你們店裏買過鴆毒?”
田文脫口道:“沒有!”
佟芷柔一笑,道:“姐姐,這人答的那麼快,倒像是背好了詞一樣!”
林婉城也笑道:“妹妹可不要以己度人。”
佟芷柔吃了憋,氣的握緊了拳頭,臉上卻依舊笑的燦爛:“姐姐說笑了。”
田文接口道:“兩位奶奶,小人沒有說謊,最近真的沒有人來買過鴆毒。”
趙永安眼見局面難以控制,在一旁怒道:“住口!你這孽障,到底收了人家多少好處,竟然昧着良心說出這欺師滅祖的話來?”一邊說,一邊就抬手要來打。
田文嚇得癱軟在地,抱着頭,哆哆嗦嗦道:“師傅,徒兒沒有說謊,最近真的沒有人來買過鴆毒!”
林婉城喝道:“好大的膽子,國公夫人面前豈容你喊打喊殺的?還不退下!”
趙永安抬頭看見杜裴氏那張陰雲密佈的臉,就趕忙低頭認罪,再不敢造次了。
林婉城才接着道:“田文,你如此篤定沒有人來買過鴆毒,可是有什麼證據?”
田文看一眼趙大夫,不敢說話。
林婉城道:“你放心,只要你照實說,有我姨母在,沒有人敢為難你。”
杜裴氏也道:“你放心大膽的說。我與京城醫聖白華也有些交情,待此事了結,我就推薦你去他的保安堂幫忙,豈不比待在濟世堂強?”
田文喜不自勝,趕忙爬過去謝了恩,才道:“我有證據!因為,這些天,濟世堂里最近根本沒有鴆毒可賣!”
“怎麼說?”
“鴆毒毒性剛猛,本來就很少有人買,所以一直以來,店裏存貨並不多。誰知,十日前,小人去葯廚抓藥,不小心打碎了裝鴆毒的瓶子,瓶子裏的葯就都灑了……我怕師傅責罵,就找了個一模一樣的瓶子擺上去,所以……那瓶子裏根本就沒有葯!”
“原來的那個藥瓶子呢?”
“我……我趁人不注意,埋在濟世堂後院了。”
……
趙永安癱軟在地……
杜裴氏當即吩咐人去濟世堂將兩個藥瓶子取回來。榮華堂上,風向大變,落紅基本上可以脫罪,崔佟氏、佟芷柔、周姨娘幾人雖然面上不顯,但都咬牙暗恨沒有藉此機會除掉落紅。
林婉城轉頭沖魏媽媽一笑,道:“魏媽媽,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魏媽媽早就嚇得臉色鐵青,哆哆嗦嗦地跪伏在地上,拚命求饒。
林婉城道:“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照實說了,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魏媽媽聲淚俱下:“奶奶饒命!奴婢並非是有意冤枉落紅姑娘,實在是有苦衷啊!”
“有什麼苦衷?”
魏媽媽道:“奴婢家的那口子嗜賭如命,前些天在賭坊欠下了一大筆銀子。我們正不知如何是好,卻有一個人拿着借條找上門來。他威脅我,要是幫他做事就把借條還給我們,不然就要將我家那口子送官究辦!”
“按照那人的指示,落紅姑娘去大廚房取葯的時候,我就借故離開讓她幫忙看火,並交代她,到了時間要往補湯里加些鹽。那人告訴我,落紅放鹽的時候自會有目擊證人出現,到時候,李姨娘一死,我們只管往她身上潑髒水就是了!”
林婉城皺眉一想:“那李姨娘補湯里的毒到底是誰放的?”
魏媽媽搖頭道:“奴婢不知啊。奴婢也只是聽吩咐做事,別的事一概不知啊!”
“那個來找你的人是誰?你認識嗎?”
魏媽媽道:“那人趁着夜色匆匆而來,穿着一件連帽的黑披風,矇著面,模樣看不清。只知道是個年輕男人。”
林婉城略一沉吟,問張永安道:“趙大夫,你怎麼說?指使你冤枉落紅的也是這個蒙面男子嗎?”
趙大夫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他哆哆嗦嗦道:“是,就是他!三日前的夜裏,那個蒙面人忽然找上我,他給我看了落紅姑娘的畫像,讓我誣陷她買毒藥害人。我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收了他一百兩銀子,就答應了……”
……
趙大夫和魏媽媽並不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而倚翠,也只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利用了一把。追查真兇的事就這麼擱置下來。
魏媽媽誣告陷害,被打了三十板子趕出府去,趙大夫是為同謀,也被送官究辦,李姨娘之死似乎註定要這麼糊裏糊塗地揭過去了。
唯有紅幡,她對這個結果不滿。她依然咬定落紅是真兇,哭鬧着讓崔佟氏給她做主,但她人微言輕,並翻不出什麼浪來。
榮華堂里眾人散去,安蘭、絲竹、柔菊將落紅接回了淺雲居,杜裴氏也由林婉城攙扶着去了淺雲居。
回到淺雲居,林婉城讓人安置好落紅,又命人奉了茶,就與杜裴氏親親熱熱地擠在榻上說體己話。
杜裴氏疼惜道:“婉兒,你頭上的傷可還疼嗎?”
林婉城嬌俏一笑:“見了姨母,什麼病痛也沒有了。姨母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杜裴氏知道她話有所指,就笑道:“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要緊的是你自己不能再那麼軟弱,不能總讓人欺到頭上。你今日的表現就很好,說實在的,今天的婉兒讓姨母刮目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