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秀菱貌似親切的安撫她的不自在,但何晴雪卻是聽出了字面下的含意,秀菱話中意指跟王爺春風一度的女人在王府里根本不稀罕,更是暗諷她的身分不若玉閣侍女,卻讓其替她備好梳洗用水及衣物,而且竟然敢比王爺還晚起身,擺明了忘記自己侍女的身分。
何晴雪不曾天真的以為秀菱她們不會嫉妒她,只是沒想到會直接面對秀菱的言語挑釁,她思緒快速的轉動,也漾着笑臉回道:「勞你費心多勞了,本該由我伺候王爺起身更衣的,卻不知怎麼睡得如此之沉,連王爺起身都未察覺。」
既然秀菱說這場面是已見慣了的,那她再多有扭捏,也不過落個矯情之名罷了。
她嘴上因秀菱替她代勞陪了不是,又同時提醒秀菱,若是沒有宇文日向的允許,她又如何能睡到連主子起身、甚至是整裝出了房門都渾然不知?
如果宇文日向都不舍喚醒沉睡的她,誰又能說她一句不是?
她既然已侍寢,按規矩身分是高過秀菱及秀楓的,是她為了平靜的待在向園過日子,才從來不當自己與她們有什麼不同,自己該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言語及態度上也從不張狂,只希望與她們好好共事,可這並不表示她會任人挑釁。
經驗早讓她學會了一味的示軟是無用的,適當的反擊才能保護自己,從而站穩腳步。何晴雪生來就不是性格軟弱的女人,若她有一天任人揉捏,那也是因為她自願當個軟柿子,而並非她本來就是。
何晴雪一番話,都是直直瞧着秀菱的雙眼說的。
秀菱聽着臉色微變,看着與平日溫順模樣全然不同的何晴雪,秀菱這才明白往日還真是小看她了。「你千萬別這麼說,伺候王爺是本分,怎會在乎多做了一丁點呢?」她就算再笨也該聽明白了何晴雪綿軟卻硬實的警告。「昨晚你也辛苦了。」
「有幸得到王爺體恤和秀菱你們不計較幫忙及體諒,真不知是我哪輩子修來的福氣。」何晴雪讓秀菱清楚自己不任人隨意揉捏后,又輕諷了秀菱一句,如何挑動他人的情緒,她也是知道方法的。
「是呀,你確實是個有福之人,這樣的福氣可是我們求之不來的呢。」秀菱險些掛不住笑臉,乾笑道,「好了,你快去後面吧,若是水不夠熱了,就跟我說一聲,我好讓玉棠再取些熱水進來。」
「謝謝你,那我就去梳洗更衣了。」何晴雪斂起笑容,朝秀菱點了點頭,然後表情未變的強迫自己鬆開手,任被子滑落,讓自己徹底被男人憐愛過後還殘留着隱隱紅痕的身軀毫無遮掩的展現在秀菱眼前。
從前她也曾過着讓人伺候的日子,如何抬出主人家的姿態,她並不陌生,她直起身,在秀菱的注視下,故意緩步朝後方的浴間而去。
這是無聲的威嚇及炫耀。
但擺着高冷姿態的何晴雪心中卻正懊惱自己為何貪睡未醒,以致發生了如此場面。一直以來她都小心翼翼的未以侍寢自傲,總是低調慎行,以免將來不再為宇文日向侍寢后遭人訕笑嘲諷。
怎知一朝晚起,竟毀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
「唉……」將身子浸入溫度適中的水中時,何晴雪不由長嘆了口氣。算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多想的了,大不了就再多一條她仗恃着王爺之寵而目中無人的閑話罷了。
嘴長在人家臉上,心長在人家胸口裏,人家要如何說、如何想,她如何能攔阻?
想不開,也只是自己難受,想開了,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為了宇文日向要送給母妃的壽禮,王府繡房始終商議不定其中一件披錦的綉樣。
一日何晴雪到繡房去串門子,繡房管事無意間向她提起這事,順口問了她的建議。
何晴雪翻開管事準備的綉樣,想了想便說:「九桃、萬壽、百蝶、群仙等綉樣雖然老套,但兒子送給母親送的是心意,且自古流傳下來的祥意之圖都是寓意福壽的樣式,沒必要一心求新求異,萬一太過時新,卻不得齊太妃的歡心,反倒辦了壞事了。」
繡房管事聽了她這番話,也覺頗有道理,便擇了百蝶樣式,以祝願齊太妃百耄之福。
何晴雪於是再建議,以明綉為飾,隱綉為面,齊太妃在宮裏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沒用過?雖說樣式可以不求新,但綉法可得求變,才能真正討得齊太妃的歡心。
此想法與繡房管事不謀而合,就此決定了披錦繡樣,並交代繡房最佳的綉工劉姊兒繪圖樣,力求每隻蝴蝶模
樣色彩盡量不予重複。
為此,光是配出色線就是不小的功夫,何晴雪與劉姊兒本來也就投緣,因此她得了空就往繡房去做幫手。
午後無事,本可以躲在屋內閑適休憩,但她實在閑不住,便不顧日照正烈,往繡房去了。
為了避開強烈的日光,她故意繞了些路,專撿檐廊及樹蔭多的西向路徑而行,途中路過玉閣後方的林道時,不意遇上了玉閣侍女方惠。
「方姑娘安好。」何晴雪微福身向方惠打了招呼,便要與她錯身而過。
方惠高傲冷淡的點了點頭,腳下未停。
然而方惠走開了幾步后,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回過頭向何晴雪喚道:「你先別走,過來一下。」
【第五章】
此處除了她們外,再無他人。
何晴雪就算想當做方惠不是在喚她也沒辦法,於是只能回過身,忍住因為方惠無禮的叫喚而感到的不快,朝她而去。「姑娘有事嗎?」
「我的虎兒不知竄到哪去了,你幫我找找。」方惠以命令的口氣指使她。
「……好,你可有瞧見它是往何處竄去的?」何晴雪考慮過不理會她的無禮轉身就走,但她提醒自己一直以來她是盡量與人為善,從不輕易樹敵,心中無聲嘆息后,她選擇留下來幫方惠尋找愛貓。
「那裏。」方惠縴手一指,往林子深處指去。
「姑娘要在這等,還是與我一道去?」何晴雪有禮的詢問。
「你只管找你的,我也四下看看。」方惠仍是肆意對待何晴雪。「對了,前面不遠處有間閑置的柴房,那裏也找找吧。」
「……好。」何晴雪轉身朝着方惠手指的方向走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懂方惠是以什麼樣的心態使喚她,這麼做有意義嗎?
林中清風徐徐,很是舒爽,她漫步四下張望,輕聲叫喚着:「虎兒……虎兒……」虎兒她是識得的,有時會見到方惠抱着虎兒,也時常見它在玉閣附近溜達,雖不是特別親近他人,但也偶爾讓人逗弄,算是只討喜的貓兒。
她因畏鼠而喜歡貓,要她找貓,她是挺情願的。
只是貓的性子難以捉摸,不知虎兒會不會聞聲回應,或是因為有人喚叫,反而跑得更遠、躲得更隱密了。
「虎兒……」
林子裏果真如方惠所說有一間柴房,她走到柴房前看到門上無鎖,但門閂是閂上的,雖然用手一撥就能打開,但虎兒再聰明也不可能自己會開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