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結局
時隔七年的太平亂黨事件,終於隨着甘平等人被捕落下帷幕。
最終,大軍撤退,朝陽高掛,百姓回家。
回到唐府,唐玄伊倒在榻上睡了整整五天五夜。他像是突然卸下了一切包袱,眉心的川字終於舒展。這五日裏,念七一步也沒有離開,一直牽着他的手,直到他傷好痊癒。
隨着時間流逝,突襲帶來的餘波終於漸漸消散,險些被炸毀的堤壩也得以修復,吃下解藥的百姓們也都漸漸康復起來,長安的東市西市又再度做上生意。
李隆基對太平亂黨震怒,誓要親自御審,然而就像是對李隆基權力的嘲諷,就在御審的前一天,甘平與方廣一同在牢中自盡。賀子山始終沒能找到,給太平亂黨事件又留下了一個不可預知的伏筆。
突厥方面,叛軍也被送回了毗伽可汗手中,交由他親自處理。毗伽可汗對於叛軍的行徑十分震怒,於是在突厥也掀起了一陣清查之風,終於將那些藏在麾下蠢蠢欲動的傢伙給拽了出來。
與這次事件有關的所有人,幾乎都得到了封賞,尤其是在沙場上抵禦突厥的唐天明還有王君平。上面的人自是不知裏面還有個叫沈沖的人。當然,就像之前所說,沈沖與姜行衛早已不戀朝堂,事情才一結束,兩人就一同躲到了木屋,就等身子養好,準備結伴野遊,再也不問世間一事。
左大夫被追加謚號,而左詩韻,則在突襲日之後突然消失在了長安,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只是經年之後,曾有人在鄉間的某間書院看見過她的身影。
總而言之,事情終於告一段落。
一晃,一月已經過去了。
長安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秩序,在那些繁複的農耕細作下,太平亂黨所帶來的那次恐懼漸漸從人們的記憶中消散。
大理寺也終於撤下了過去整整一年的線索板,換上了新的案子。
又過了沒多久,將自己徒弟扔在長安長達一年的葛先生終於露面長安,在聽說沈念七這一年來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后,當真是嚇得差點暈過去,到最後竟然氣哼哼起跑到了皇宮質問當今聖上李隆基,質問他為甚三番四次將他的寶貝徒弟置於險地!
“這要如何補償念七這丫頭呢……”李隆基也甚是為難,忽然靈光一閃,說道,“不然,就賜婚好了!就將朕最得意的臣子送給沈博士!”
這一板子拍的,決絕乾脆!
由是,就在開元十四年這年的年末,晦暗已久的長安城,終於迎來了一場喜事!
這一日,長安無雪,夜色迷人。
唐府里鑼鼓喧天,到處張燈結綵,滿堂喜色。
臨街葯博士還有他的孫女淺兒,帶着面具的陸雲平、姜行衛、戴德生、左志傑、京兆尹程南……一路來結識的人終於藉此機會相聚在此。
婢女們正在魚貫而入地給每一位來此的大公送上老管家廉均親自下廚做的佳肴。
拄着拐杖的唐天明唐大將軍開懷地接受老一輩的祝福,一杯一杯地飲酒下肚。沈沖與葛先生自也不會缺席,徹徹底底喝了個心情舒暢!
身為主人公的唐玄伊不知已經被人強行灌下了多少杯,剛以為可以結束回去,卻未料高力士公公突然親臨,送來了陛下御賜的佳釀。
“唐大理,祝您與沈博士,白頭偕老,子孫滿堂。”高公公親自送酒,喜上眉梢,“這些都是陛下賞賜的大禮!”
高公公右手一揮,十餘箱子被連着送到,唐玄伊心中不由嘆息一口。
之前面聖時,他謝絕了陛下的內閣提議堅守大理寺,興許是覺得一定要賞賜些什麼,最後變成了這成箱的名貴物品。只是,他一向不好這些,安置在哪裏就成了問題。
但他依然保持風度地淺笑,長揖道:“多謝陛下恩賜!”
送走高公公,唐玄伊剛想轉身,又迎來了自己的三司同僚簡天銘。
“我說,這麼急着回去看新娘子嗎?”簡天銘有些微醺,笑得十分歡喜,“功名利祿有,莫要忘好友,唐玄伊,如今爵位加身,可別忘了我這個兄弟啊!”他一笑,“別忘了,上次的事情,我也沒少出力!”
唐玄伊隱笑:“自是記得,若要遇到棘手案子,會拉上簡尚書一起!”
“記得就好!”簡天銘笑,但接着臉色卻是一正,“話說,我好像接道了一個有骨頭的案子,可不可以……”
話沒說完,唐玄伊手上一撥,直接將簡天銘轉了一個圈兒,迫使他坐回了席上。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喝酒可以兄弟,媳婦兒不給外借!
跟在唐玄伊身後跟着陪酒的秦衛羽與王君平皆憋了一口笑。
卻見簡天銘忽然好像看到了什麼人,原本的笑意忽然僵在嘴上,換上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秦衛羽與王君平一同看去,且見一名穿着立領玄衣金邊兒的長發女子正颯颯朝唐玄伊走來,登時成為了全場的焦點,所有人似乎都在討論這名女子。在她身邊跟着兩人,一人無疑是御史中丞晁非,另一人,是帶着一身江湖氣息的凜然男子。
玄衣女子到唐玄伊面前,她有着一雙琉璃色的眼瞳,清明銳利,帶了幾分敬佩,雙手長揖,然後說道:“衛青寧祝唐大理與沈博士百年好合!抱歉來晚了。”她也回手一身,諸多禮物送上。
唐玄伊回禮謝過。
玄衣女子謝過入座,剛巧坐在簡天銘的身邊,但女子明顯也沒有看簡天銘。
“這個女人是誰啊?長得可是當標緻。”秦衛羽側頭問道。
王君平小聲回:“連她都不知道,你真是休假休傻了!這女子是陛下欽點的女御史大夫,前所未有。來頭不簡單,聽說之前家族是武后的內衛,當年可是上到天下大事,小到朝臣妾室,他們家族沒有不知道的。在陛下榮登九五之尊后,第一個摧毀的就是內衛。這個衛青寧為了保家族那些無辜婦人,便自願放下一身光輝,甘願替陛下賣命,去做了不良人。這回御史大夫職位空缺,陛下突然就將她提上來了……據說,這女子可是第一個敢一身是血就去面聖的狠角色,而且好像還與江湖有些關係。這把做了御史大夫,說不定是陛下有了之前車之鑒,要對貪官開刀了!”
“那她和簡尚書……”
“不知道,但衛大夫做了御史大夫后,立刻就開始對簡尚書下手,感覺好像有什麼絲仇似的……”王君平擺擺手,“也許只是因為簡尚書長了一張貪官臉。”
秦衛羽不由笑了。
咚——!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引得秦衛羽與王君平都看了過去,且見一張矮桌上倒着一個穿着奇怪的女子,似乎已經睡得不省人事。
“這是哪位啊?”王君平愣住了。
“沈博士的師妹,據說是葛先生今年遊歷,專門帶回來的。性子未知,但好像也是個破案奇才,專門研究奇奇怪怪東西的,來了這裏還沒和任何人說話。估摸着,是葛先生又要給這個徒弟也找個歷練之處了。”
“哦……大理寺已經有沈博士了。不過,感覺今年好像熱鬧了不少,明年估計會更有意思。”王君平剛要收回視線,就聽那女子打了個嗝,突然就從矮桌上滑下去了,然後“撲通”一聲躺在了正端坐在右側矮桌上吃丸子的程南腿上。
程南完全沒有沒預料到這個情況,筷子上的丸子“啪”的一聲掉在女子臉上,然後咕嚕嚕地滾到其他地方了。
就在程南好像要轉過頭求救的時候,王君平立刻收回視線,這時才注意到,他們的唐大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咦,唐大理呢?!”
秦衛羽抿着嘴道:“大理……應該等不了了。”
王君平臉色一正:“喝太多了,去如廁了?”
秦衛羽翻了個白眼,大喊一聲:“淺兒!!王少卿叫你!”
淺兒一聽,立刻紅着臉往這邊跑了,驚得王君平立刻大喊一聲:“你、你……我先走一步了!”說完,王君平一溜煙兒跑了。
秦衛羽哈哈笑起,自己也抓了一杯酒,聽着音律享受着美酒。
真是不錯的一夜啊!
……
外面酒聲依舊,唐玄伊扶着牆,終於摸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外掛着諾大的紅色喜球。
看着房內搖曳的火光,唐玄伊心下溫暖,竟是有些緊張了。
今夜……終於要……
他也是個正常男子,這一刻,他等了太久!
唐玄伊深吸口氣,推門進入,然後輕輕將門關上,滿心期待地望着榻上的新娘子。
可是讓他感到奇怪的事,他的嬌妻並不像其他人的新娘一般坐在榻上嬌羞地等他,而是已經拉上了帷幔不知道在裏面做些什麼,一個勁兒地唉聲嘆氣。
唐玄伊有點莫不太准,於是走過去,遲疑一下,用指尖兒掀開了帘子。
渾身驀然一抖!
且見念七早已自己掀開了蓋頭,正盤腿坐在榻上自己與自己下棋。
這個畫面簡直與在嶺南時他被折磨得血氣逆流的那幾日如出一撤!
“咦!唐卿,你吃完酒回來了啊!”
見到唐玄伊,念七的小嘴一下就樂開了花。
“你在……做什麼……”唐玄伊俊眸微攏,看向棋盤,“這是……”
“哦……”念七解釋道,“唐卿,你放心,我可是個體貼的妻子,知道你四肢的傷還沒有痊癒,所以呀……今夜我們什麼也不做,對弈便好!!棋我都準備好了!”
唐玄伊靜靜地、靜靜地望着念七那認真的清澈大眼,繼而又望向榻上的那盤眼熟的棋桌。俊臉忽而抽動了一下。
“什麼……都不做?”他重複着念七的話。
“嗯,什麼都不做,下棋,或者睡覺!”沈念七自以為很有克制力。
“……”
“唐卿?”
“……”
“你怎麼了?唐卿?”
“不要。”唐玄伊忽然開口。
念七嚇了一跳:“什麼不要?”
唐玄伊一隻手抓住棋盤:“還記得你之前是怎麼對我的嗎?”
念七一臉茫然。
唐玄伊手上一扯,“唰啦”一聲就將棋盤扔在了地上,挪了挪脖頸,右手一伸扯開衣襟。
這個氣勢霎時將房間裏添了一陣火熱,念七驚呆了,竟然下意識地往後縮!
不,不是往後縮,是半推半就……地往後縮。
“唐卿……唐卿,你這是,你這是作甚……”念七側着頭,嬌嗔地說道,“人家,人家……”
唐玄伊勾了下唇,左手一扯帷幔,將念七桎梏在自己的右臂之中。
他俯視着那張清秀又帶着幾分俏皮的小臉兒,不由想起甘平在堤壩前說的話。
他曾說,唐玄伊是光,而沈念七是追逐着光的人,但其實,對他來說,恰恰相反。
她,才是救贖他的人。
“念七。”唐玄伊低聲開口,壓下身,輕輕將唇附在她的耳畔,“我們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可好。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念七愣了一下,收起了那份不正經,輕輕用手攀住唐玄伊的脖子。
“我真的可以說嗎?”沈念七認真地望着唐玄伊。
唐玄伊沒想到這個小女人這麼快就要提出要求,遂點點頭:“可以。”
沈念七抿抿嘴,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笑得還有幾分猥瑣,然後自己咯咯笑了幾聲,道:“那,我要你,你的人,你的心,還要你的娃娃……可好?”
唐玄伊再是被這句話震住,半晌,忽然笑出聲,然後用着一抹邪肆火熱的眸凝視着她,唇角一勾,在她耳畔回道:“准了。”
說罷,他便吻上了她的唇,順便牢牢扯上了紗幔。
這一夜,清風吹過。
唐府鑼鼓喧天,一夜未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