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重新做人
陳熙一樣一樣、仔細地看着。
他看得很認真,每一樣,他都要用手指輕輕地摩挲,像是對待什麼珍寶一樣。
他最後翻開了那本相簿。
相簿很舊,邊角都磨損得厲害。
裏面全是他和外婆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從還需要人抱在懷裏的懵懂嬰孩,慢慢成長為清秀的小小少年;而隨着他年齡的增長,在他身邊的外婆的臉上,也不斷增加着不深不淺的溝壑。
“啪嗒”,陳熙的眼淚滴在了照片上。
他大概意識到旁邊還有人,迅速地抬手抹去了臉上的痕迹,用力地把相簿關上。
陳熙問我:“外婆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給你?”
他很不解。
“這都是我和外婆的回憶,對你來說什麼用都沒有。”
“嗯。”
所以外婆並沒有把這些東西給我。
她只是交代我,一定要把裏面的筆記本拿走,然後用這個鐵盒來搪塞陳熙,不讓他起疑。
而如果陳熙問起來——
“外婆說,這個鐵盒子裏的東西,對她來說比生命還要重要,所以她不能留給你。”
陳熙更懵了,“為什麼?”
“因為,你已經不是她從小養到大的那個陳熙了。”
我還記得外婆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悲哀的、後悔的、內疚的。
“你不需要這些東西,也沒有資格擁有這些東西。”
陳熙像是被雷劈中,呆愣楞地站在原地。
他睜大了眼,嘴巴微微張着,眼眶紅得更厲害。
“所以她特意委託我,來幫她保管這個鐵盒,等到有一天你變回那個她熟悉的陳熙了,再把這些東西還給你。”我終於說完了所有外婆讓我說的話。
陳熙又發了很久的怔,才閉一閉眼,回過神來。
“你拿走吧。”他把鐵盒還給我,隨即轉過了身去,連再看它一眼都不想。
我抱着鐵盒,和姜越一起離開了他家。
上了車,姜越問我:“剛剛那一番話,真是陳熙外婆說的?”
“是啊。”我嘆一口氣,“她多想親眼看到陳熙改邪歸正,可惜……”
姜越冷笑一聲,“她以為你那麼說了陳熙就能改邪歸正了么?”語氣中充滿了不屑。
“當然不是。”我從包里拿出那本筆記本,“其實那個鐵盒只是個幌子,陳熙外婆真正要給我的,是這個。”
姜越瞟一眼筆記本,問:“這個本子是做什麼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陳熙外婆說,只要拿到這個,就能把陳熙送進監獄。”我看着這個封面平平無奇的筆記本,只覺得它彷彿有千斤重。
姜越眼睛一亮,問:“真的假的?她沒有騙你嗎?陳熙好歹是她外孫,她為什麼要幫着你把陳熙送進監獄?”
“不是她幫着我把陳熙送進監獄,而是我幫她。”我糾正姜越的說法,“陳熙外婆的遺願就是陳熙改邪歸正、重新做人,所以拜託了我。”
我把筆記本翻開,裏面的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地寫着字,有日期,有人名,人名後面畫著一些我看不懂的記號,還有一些數字。
“這都是什麼東西啊?”我從頭翻到尾,筆記本上記錄的全都是類似的內容,我完全理解不了。
此時此刻我有些懷疑,外婆說有了這個筆記本就能把陳熙送進監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回家我就把筆記本交給了姜越。
“你看看,看能看出點什麼來嗎?”
姜越只看了第一頁臉色就變了。
他拿出手機給言良打電話,“你來一趟我家。”
言良和瞿耀一起過來。
一進來言良就戲謔地問:“怎麼突然轉性,願意邀請我來你們家做客了?以前我們說要來你不是都不讓嗎?”
“讓你們來不是做客的。”姜越面無表情地說,“你看看這個。”
他把筆記本遞給言良。
“這什麼東西?”言良把筆記本前前後後地打量一遍,而後翻開封面——
“操!”他大叫一聲,臉上的表情卻是高興的,“這本子你是從哪兒搞來的?”
他尤其激動,雙目炯炯地盯着姜越。
姜越從頭到尾都很鎮定,饒是現在,面上也沒有什麼情緒的起伏。
“陳熙的外婆給姚希的。”他說。
“陳熙的外婆?”言良疑惑地挑眉,“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就給姚希?坑自己親外孫呢這是?”
“她知道。”我說,“她不是在坑陳熙,是想幫他。她想讓陳熙進監獄,在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改邪歸正。”
“幫個屁!”言良卻說,“這東西要交上去了,陳熙就不只是進監獄這麼簡單了,說不定得判死刑!”
“什麼?”我怔住了。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外婆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但我能肯定,外婆要是知道這東西會讓陳熙丟掉性命,肯定不會把它交給我。
“這筆記本里記錄的到底是什麼?”我問。
“這是陳熙販毒的賬本。”言良說。
“販毒”這兩個字驚呆了我。
“你們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些符號,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我開了這麼多年的娛樂會所,多多少少知道指的都是哪些毒品,平時也能避免有人在我的地盤上做交易。”言良說,“你看,這些人名後面是毒品的名字,再是數量,錢數。”
他草草把這本筆記本翻一遍,“這本本子用了快一半了,交易額加起來恐怕得上億。陳熙要不被槍斃,我把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憑陳熙做的這些事情,他被判死刑是喜聞樂見的,而且一點也不冤。
但我答應了外婆要幫助陳熙重新做人,如果他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向外婆交待。
我問言良:“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陳熙不死?”
姜越聞言眯了眼,渾身透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你還想幫他求情?”
“不是!”我連忙否認,“只是……他要是死了,外婆的遺願就不能達成了。”
“你不是說他外婆的遺願是讓他重新做人嗎?”姜越冷笑,眼裏閃過一抹狠戾,“這不剛好?死了,投胎,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