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雖然裴瑾暫時還未登基,但既然他做出了這事,這幫人猜也猜得到他的打算。登基是早晚的事,若是娶了簡凝,那自然就是主子娘娘了,提前喊一聲不虧。
尤其是方才和簡凝起衝突的兩個人。
他們此刻那叫一個後悔,簡直恨不得衝上去喊娘娘。
這幫老爺們說話聲音大,這晚上安靜更是傳得遠,沒有人在意一個小女孩齊姍,因此這些話齊姍聽得清清楚楚。她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氣得幾乎要昏過去了。
好啊!
簡凝,話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原來竟和裴瑾是一夥的!
她簡直是畜生都不如!
居然幫一個男人,謀奪齊家的江山。大哥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她這樣的女人,還有皇兄齊銘也是,之前居然還想迎娶簡凝為後,她簡直是個水性-楊-花的的女人,她哪裏配!
哦,不對!
簡凝根本和齊家沒關係。
她是簡松臨和外室所生,所以她這麼做,是早有預謀的!
齊姍知道再留下去也沒用了,簡凝和裴瑾根本就是坑壑一氣,她在這兒等到天亮也等不來大哥的。她氣得死死咬着牙,轉身快步走到一處僻靜地兒,上了一輛馬車快速走了。
齊姍回府把此事添油加醋的告訴睿王妃時,蔣濤也把簡凝帶去了御書房,裴瑾自回來后便進去沒出來過,他身邊暫時還沒信得過的太監,因此暫時仍然和從前一樣,是蔣毅在伺候。
蔣濤到了門口正要回稟一聲,結果簡凝直接沖了進去。
微愣一瞬,蔣濤嘿嘿笑了笑。
和惠郡主未免也太着急了。
不過沒事兒,主子說不定更高興呢。
這傻不愣登的,和他主子一樣也二十多年沒有過女人,連簡凝怒氣沖沖而來,像是要殺人一樣他也沒往心裏去。只想着以前簡凝喜歡裴瑾的要命,這會兒兩人見面只怕是要親親我我,他不僅自己打算走,還拉住了想喊裴瑾一聲的蔣毅。
捂着弟弟的嘴,把人也給拉遠了點兒。
簡凝衝進御書房,裏頭只有裴瑾一個人。
裴瑾怎麼也想不到簡凝會現在來找他,還以為是蔣濤或者蔣毅進來了,他正靠在椅背上拿一本書蓋了臉,聽見動靜也只輕輕皺了皺眉,道:「出去!」
簡凝豈會出去,她二話不說,提着長劍躍起向上,直接刺向裴瑾的胸膛。
裴瑾的警覺性非常高,在簡凝不說話躍起時,他已經飛快丟了書,千鈞一刻之際,抓起一方硯台就要扔出去。
只是一抬眼,卻看到來人是簡凝。
他這一下若是扔出去,即便砸不死人,也得砸成重傷。而若是砸在臉上,更有可能會讓人毀容。而不管哪樣,他都不可能讓簡凝受着,因此那硯台就被他死死攥在手裏,並沒有扔出去。
可簡凝的長劍卻不客氣。
破空而來,直刺入肉。
只不過……在最後一瞬,簡凝瞪大眼,手微微抖了抖。那原本直指着裴瑾心臟的劍,偏開了一寸。
可依然痛的裴瑾面色大變。
他忍着痛沒動,只慢慢把硯台丟回了龍案上,再抬頭,便在看了一眼傷處后看向了簡凝,「凝凝,你怎麼來了?」
小姑娘眼睛通紅,眼底恨意卻分明。
可身體卻在微微輕顫,眼睛也避開了他被刺中的位置。
「你騙我!你利用我!」簡凝怒道,「裴瑾,你一直都在騙我,都在利用我!」
這是事實,裴瑾無法辯解。
他沉默的垂下眼睛,面上神情一瞬間變得極其哀傷,「所以,你想殺了我?」
他用的是問句。
之所以會這麼問,因為他感覺到了簡凝最後一刻的猶豫,感覺到了她到底避開了他的要害。也因為,他看的分明,簡凝此刻身體在發抖,她的心裏也沒有那麼肯定吧?
可簡凝回答的卻是斬釘截鐵,「是!」
是嗎?
裴瑾突然握起拳頭,掌心已經出了汗,他的心裏更是無比的緊張。可是他想賭一下,賭一下,簡凝不會真的殺他。他猛地閉了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簡凝神情一震,繼而大為憤怒。
該死的裴瑾,又在裝!又在演!
她再也不相信他表露出來的那些虛偽了,她握緊劍柄,不客氣的絞着裴瑾的血肉,狠狠轉了幾圈。她動的艱難,裴瑾更是忍到快要忍不住,劍尖在肉里旋轉,想也知道會多疼。
可他依然沒動,沒睜眼。
簡凝怒道:「裴瑾!你當我不敢殺了你嗎?」
裴瑾依然沒有睜眼,但卻開口道:「不是裴瑾,我姓周,周長瑾。」
周代表着什麼,裴瑾覺得簡凝即便以前不知道,這次回了公主府,安平公主應該也會告訴她的。而知道這真相,他就不知道,簡凝能不能原諒他了。
不,不是原諒,是……體諒。
他是愛她。可是,也同樣愛他的皇祖父,皇祖母,父王,母妃,姐姐,叔叔們,嬸嬸們,堂兄弟堂姐妹們,還有那些貼心伺候他的下人們,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們……
他,不能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報仇。
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讓害得大周滅國,殺害他整個家族的齊家人好好活着,甚至還高高在上,做天下的主人。
他是那麼多人不要命才救回來,才能長大的。
他若是真的為了個女人,忘記了那些,他怎麼對得起周家的列祖列宗,怎麼對得起那些為了他而死的人。還有姐姐,姐姐只比他大兩歲,那時候也還是個孩子呢,可是為了他,還是小小年紀就衝出去了。
可是,他又是真的喜歡她。
不是那種可以把她當個喜歡了就逗逗,就寵愛一番的存在;不是個可以想威脅就威脅,想要她就要她的存在;不是個可以不在乎她的意願,不管她的心情的存在。
他其實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居然像對待珍寶一般的喜歡她,當今日她陪他吃飯,他送她回家,察覺到可能自今日後他們將會再也回不到過去,再也無法親近時,他的心居然會痛。
是那種,在他的心上劃開一刀,從中取走了一塊。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一塊,甚至因為劃開太痛,他已經有些麻木,而在離開后一直連盡情的難受都沒曾釋放出來的痛。
裴瑾睜開眼,眼底卻已經濕了。
不知是因為想起家人,還是因為想到兩人的關係。
而簡凝,也是直到此時此刻,才認真的想到裴瑾,不,周長瑾的心情。她是從前世就知道真相的,這輩子還曾因為這個事納悶過許多回,因為想的多,自然也曾站在周長瑾的立場上想過。
別的不提,就單說,若是她吧。
若是她是周長瑾,她會不報仇嗎?
怎麼可能,那可是真正的血海深仇。
所以周長瑾報仇,無可厚非。
簡凝理解他,甚至想到如今,周長瑾佔領了皇宮,已經到了可以肆意報仇的時候。但是直到此時此刻,他似乎也還沒開始報仇,甚至,娘還說他答應放過齊家女眷。
大齊當年滅了大周,有放過周室皇朝的女眷嗎?
簡凝不知道。
她年歲小,而且這種血腥的事,沒人告訴她。可是從娘的驚訝里她也可以猜到一些,怕是並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