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章 取兵符,薛慕棠被抓
鎮國公府
夜色朦朧,寒風颯颯。
紅玉和碧珠蹲在沈書嬈床邊,用銅鉗小心撥弄着寸長銀絲炭。
“紅玉姐姐。”碧珠湊過去小聲問道:“姑娘如今成這樣兒了,一會子……可怎麼辦啊?”
紅玉瞧了眼外面青黑的天色,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而她們的主子沈書嬈還在昏迷之中。
進鎮國公府的人只有她們三人,其餘的人都在外頭守着,沈書嬈弄成這樣……倒是的確讓她們不好把人弄出去。
紅玉放下銅鉗,拿帕子擦了擦手,眼眸一閃,“碧珠,你先在這兒待着,我去去就來。”
碧珠點了點頭,目送紅玉撩開帘子往外走了出去。
廊檐下掛着紅通通的大燈籠,守夜的婆子雙手抱在一起,縮在柱子邊兒的凳子上眯眼睡着。
紅玉腳步輕悄悄的繞過柱子,往廚房去了。
而一旁守夜的婆子,紅玉前腳剛走,她後腳便睜開了眼睛,朝身後打了個手勢。
鎮國公府花草樹木繁多,雖已將近冬至,但臘梅和玉蘭的清幽香氣依然盈滿園子。
紅玉撥開稀疏有致的梅枝,捏腳捏腳的到了鎮國公府的廚房。
天色未亮,黑壓壓還沉着,四周寂靜,可廚房卻到處都是乳白色的騰騰蒸氣,眾人忙活的聲響,熱鬧得彷彿白日。
紅玉搓了搓手,含笑走進去,“馬大娘,我來瞧瞧郡主的早飯和湯藥好了沒。”
“喲,雲芝姑娘您咋還親自過來了呢?”馬大娘正在揉面,兩手都是雪白的麵粉。
紅玉嘆了口氣,“郡主殿下今兒的事兒鬧得實在大,這會兒傷口疼的睡不着,直掉眼淚呢。我若不親自過來端葯,只怕一會子你們端過來,郡主生氣了,要責罰你們啊。”
馬大娘面露感激,連連點頭。
“雲芝姑娘說的是,出了這樣的大事兒……唉,還不知道國公爺回來這事兒可怎麼辦才好。”
“國公爺素來愛重我們家郡主殿下,自然會幫我們郡主殿下討回公道了。”紅玉又一嘆道:“昨兒多虧國公爺留下來的護衛們幫忙,不然那楚世子殿下,恐怕在公主府就要殺了我們郡主了。
馬大娘,郡主殿下雖然有時脾氣驕了些,卻是個知恩圖報的。她知道這回能回國公府讓護衛們辛苦了,這不,特地讓我過來端葯的時候,給你說一聲。
打今兒起,每人早上多加兩個肉包子,米粥裏頭也擱些豬肉末子、青菜葉子。至於月銀,每人每月多加三錢銀子,好打酒吃。”
馬大娘的兒子馬石峰也在護衛裏頭,待聽了紅玉的話后,立馬樂呵呵地笑起來。
“那敢情好,我代他們多謝謝郡主殿下和雲芝姑娘你了!”
紅玉微笑着點了點頭,眾人忙着做整個國公府的早點,見到紅玉打了個招呼便忙活自己的事兒了,不是在做包子便是在蒸糕餅,熬米粥,用的水……都是同一缸子的清水。
有幾個未及笄的小丫鬟想過來幫忙,紅玉瞧了一眼,只說不用便讓人下去做事了。
“馬大娘……您把葯端出來吧。”紅玉將格子上的紫檀木雕梅花食盒提了起來,含笑道:“郡主殿下有些餓,我得在外頭親自幫郡主挑一些吃食。”
“好……”馬大娘一笑,眼角便是深深地皺紋,“那您……慢慢挑吧!好吃的糕餅羹湯,多得是呢。”
說完,馬大娘便轉身進了熬藥的屋子,將紅玉留在了外頭。
紅玉捏了捏左右袖子裏的藥粉包,開始抬腳在廚房裏此處轉悠,挑選起糕餅來。
鎮國公府如今府里的人並不多,吃食都做在一處,可護衛個個武功高強,丫鬟人人心靈手巧。
便是一塊梅花酥,一塊荷花酥,一塊海棠酥,都能做得活靈活現,跟真花兒一般。
紅玉這裏瞧兩眼粥,那裏拿兩塊糕,很快,袖中的藥粉便撒了一半出去。
轉身不經意走到水缸旁時,輕輕一撒,白色的粉末便很快無形化入水中。
做完這一切,紅玉含笑站在了水缸旁,等着馬大娘出來。
“哎唷我的雲芝姑娘啊。”馬大娘端出葯碗來,一臉歉意道:“值夜的丫頭子睡過去了,這葯給煎糊了些。
我方才讓她添水又煎了會兒……哎呀,您看,這要是郡主殿下要得急,我這就帶她過去跪下磕頭認罪,再着個機靈點兒的丫頭來煎藥可好?”
“這也沒事兒呢。下回小心些就是了。”紅玉笑着說道。
這還多虧那小丫頭煎藥煎糊了,她在外頭才有足夠的時間把那葯給下到水裏、粥里不是嗎?
護衛一處吃飯,丫鬟一處吃飯,若這些人死了昏了,有誰還敢攔着她們找黑鐵騎的兵符啊?
聽紅玉沒怪罪,馬大娘感激笑道:“成,那……雲芝姑娘,您趕緊的去郡主殿下那兒喂她喝葯吧。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您儘管過來吩咐奴婢就是了。”
紅玉點點頭,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沿着原路返回。
廚房裏眾人的忙碌並未停歇,可若紅玉此刻在此,就會發現,她方才下過葯的東西,全都被人盡數換走,包括,那一缸子水。
*
廂房內
碧珠正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小聲哭着。
“他竟敢這樣對我……他竟敢這樣對我。”沈書嬈左手捂着斷掉的右手肘,淚水連連,滿臉猙獰的喃喃道:“他怎麼能這樣對我呢?!怎麼可以啊!”
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青梅竹馬,男未婚,女未嫁,她有什麼比不上顧寶笙的?
她不過是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罷了,即便只是做卑微的妾室,她也心甘情願,為什麼會……會是這樣?
正要拿起床上的瓷枕朝地下砸去的時候,碧珠立馬攔住她。
“吱呀”一聲,碧珠驚喜的回頭,“紅……雲芝姐姐回來了。”
沈書嬈憤怒的眼神觸到紅玉,手慢慢松下來。
是了,她想起來了,她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做,現在發脾氣,在鎮國公府吵翻了天,只會對她自己不利。
紅玉放下食盒,快步走過來,低聲勸道:“姑娘,如今大事在即,您可一定得沉住氣呀。
卯時三刻鎮國公府的護衛小廝和丫鬟婆子會分開用早點。奴婢葯下得重,這些人單吃上一口,就會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咱們得趁那時候趕緊把兵符拿了,您才好跟伯爺交代啊。至於手腳,您不必擔憂的……到時候伯爺當了功臣,有的是名醫聖手會移花接木的功夫,您在這檔口若壞了事兒,可是大大不值啊。”
沈書嬈鬆開抓住瓷枕的手,捂住自己斷掉的右手肘,含恨道:“好,那你快些去做事吧。”
等兵符到手,她的父親便該舉事,顧寶笙這個公主也該當到頭了。
紅玉聞言,點了點頭,扶着碧珠站起來,讓她看着沈書嬈,自己守在門口。
直到過了卯時三刻,到了卯正之時,紅玉這才邁着步子出去打探情況。
不出所料,練武場那兒的一排長桌上,五十來個護衛歪歪斜斜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着,重重推一把,也醒不了。
轉身到廚房那兒一看,丫鬟婆子們也盡數躺在地上,糕餅包子七七八八的散落在地。
紅玉一笑,立馬轉身走到門外的大樹邊上,學着麻雀的聲音叫了兩聲。
門外的人聽到響動,幾個高手縱身一躍,翻過牆頭,潛入府邸,四下分散,窸窸窣窣的開始找起兵符來。
安平伯知道鎮國公府陷阱遍佈,暗器眾多,因而來找黑鐵騎兵符的人,個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十二月的天雖還未下雪,不算太過寒冷,但一時半會兒是亮不起來的。
時間充裕,四周悄然,然眾人卻不敢有半分鬆懈。
探路的探路,破壞機關的破壞機關,擋毒箭的擋毒箭。
大半個時辰后,領頭的青衣男子帶了兵符出來。
“可找着了?”紅玉驚喜的問道。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對紅玉道:“帶我去找姑娘,咱們該走了。”
紅玉不敢有絲毫耽擱,七拐八拐帶了青衣男子把屋中的沈書嬈背了起來。
在幾人出了鎮國公府後,廚房一片大火蔓延開來,嗶嗶啵啵的火燒木料聲嘈雜響起。
“走吧,大小姐。”青衣男子背着沈書嬈,不想讓她再看。
再在這兒待下去,只怕即便天沒有亮,楚洵的人也會來將他們逮個正着。
“我知道分寸。”沈書嬈狠狠道:“待爹爹大業得成……顧寶笙那賤人也該一道被火燒死!”
青衣男子不再說話,背着沈書嬈便幾個飛身往安平伯府飛去。
*
安平伯府
安平伯伸手拿着黑鐵騎的兵符在燭光底下照了照,又用手指敲了敲。
“伯爺,如何啊?”春海倒了一杯大紅袍,守在底下問着。
“哈哈,不錯。”安平伯將黑鐵騎兵符收在袖子裏,含笑道:“雖有波折,到底運佳。天助我也啊。”
“那……那事兒可要先與淑妃娘娘和四殿下商議一番?”
安平伯聞言,搖了搖頭,面上很是不滿。
“與他們說什麼?”
秦溪這個兒子,待知道自己派徐淑妃哄騙景仁帝寫下血書,又殺了景仁帝后,簡直與從前判若兩人。
從前的秦溪到底還要來安平伯府兩趟,這回的事兒那麼大,不但沒有來安平伯府,就連徐淑妃的屋子也沒有踏進半步。
既然秦溪心裏只認景仁帝那個爹,覺得他安平伯這爹是亂臣賊子,那他何必還要舔着臉認那個吃裏扒外的兒子?
小兒子不聽話,不還有大兒子嗎?
“博哥兒那兒可準備好了?”
春海點頭,“回伯爺的話,一早準備好了。
雖然周家在京城的私軍不算太多,但世子帶兵包了皇宮是沒什麼問題的。衣裳糧草都用夫人娘家的船運了過來,那些人瞧見那麼多衣裳,便曉得兵多,不敢再進的。
只在京里拖個七日,周家駐紮在營地的兵就能過來。
一能攔住蕭元帝的蕭家軍,二還能擋住西戎的兵。”
安平伯滿意的撫着鬍鬚點點頭,立馬讓人放出消息了。
*
天剛亮,城門口便響起了一陣響徹雲霄的鑼鼓聲。
“鏗鏗鏘鏘,鏗鏗鏘鏘……”
“父老鄉親們!你們可曉得我們被蕭山王那老賊騙了啊!”
“騙什麼啊?”
“就是啊,陛下騙我們什麼了?”
……
“你們不知道?”那人拔高了嗓音,痛心疾首道:“蕭山王那老賊說陛下不是先帝爺的孩子,是太後娘娘與旁人私通生下的孩子。
可你們曉得不曉得啊,今兒我敲梆子的時候……陛下的屋子都被燒焦了!就連幫蕭山王那老賊的鎮國公府也到處都是火啊!
蕭山王那老賊,分明就是知道鎮國公復仇心切,這才騙了國公爺說謊,好把陛下推下去。國公爺在外頭鎮壓叛亂,可蕭山王那老賊竟然在鎮國公府殺人放火,燒死了國公爺的未婚妻!
如今那雲羅國亂得不成樣子,國公爺才回來就去那地兒,那不是讓國公爺有去無回,專去送死的嗎?
這等無恥之徒,亂臣賊子,我們怎麼能讓他做皇上呢?咱們得把他推下去,讓咱們正兒八經的皇子殿下們坐皇位,咱們老百姓才能發財,才能不遭天譴啊!”
站在檯子上那敲梆子,大聲說話的是平日大家熟識的阿天。
敲梆子的早起晚出,酷暑寒冬都得受着,阿天為人爽快熱心,平時總要幫些人家送新鮮的青菜和剛宰的豬肉。
京城裏的婦人男子有個什麼事兒煩他,他也爽快應下,這讓眾人對他的印象一直很不錯。
因而,在阿天說起蕭元帝刻意捏造證據,污衊景仁帝,還要鎮國公送死的時候,眾人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難不成這是真的?”
“哎呀,阿天親自看到的,還能有假的?不然怎麼昨兒陛下死,今兒鎮國公府就出事了呢?
這分明就是把咱們老百姓當傻子啊。要是老天降罪,豈不是要我們大旱、雪災,沒個活路嗎?
前朝那不是正統的皇帝登了基,十家子裏頭,可有八九家都是餓死了的啊!”
人群中,這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尤為響亮,一時引來不少人的注意。
若有人認得,便會知道,這穿了一身石榴紅馬面裙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前的庄親王妃齊氏。
阿天點了點頭道:“對,這位夫人說的太對了。血統不正的皇帝登基,老天降罪啊,那是遭天譴啊,咱們不推翻他,一家子老老小小,那全家都得死絕啊!”
阿天的話剛一落,一群帶了包裹的老弱婦人忽然放聲大哭。
“那誰家的啊,怎麼哭成那樣兒了?”
“我的老爺啊!您死的好冤啊!”
那婦人哭着哭着便暈過去了。
阿天使了個眼色,身邊的丫鬟便哭哭啼啼道:“我家老爺是朝里的三朝元老韓大人。上回給陛下求情,蕭元帝就讓我家老爺告老還鄉了。
這還不算,還要將韓家人貶到封地去。讓咱們今兒就走人。我家老爺為國為民操勞多年,臨了還得跟著兒孫去那種地方。
老爺覺得對不起一家子兒孫,今早便去宮裏求情了,誰知道……誰知道,恩典沒討着,反倒……反倒老爺被蕭元帝判了個腰斬,讓咱們夫人去收屍啊!”
齊氏眼眸子亮晶晶的,嘴巴一撇便恨恨道:“三朝元老說殺就殺了,先前的好分明就是裝給咱們老百姓看的。
陛下在的時候,咱們還能好好兒做買賣,過日子,這樣下去……我看啊,我們都甭活了!”
三朝元老,身份尊貴,尚且腰斬,普通百姓,命如草芥,要斬便斬,何須多思?
南齊人信天,信命,更惜命,一聽阿天說遭天譴的事兒,再聽說三朝元老求個情都被無辜殺害的事兒,自是一下子便慌了。
齊氏和阿天瞧着這些人惶惶不安的往家中走,得意極了。
可剛沒得意多久,身上的穴道便被人點住,身子也被一提,放在了高台之上。
少女秋波眉,水杏眼,身材高挑,眉宇英氣,正是薛御史的女兒,順天府的女捕頭,薛慕棠。
“薛捕頭來了?”
薛慕棠平日幫京城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阿天雖樂於助人,但薛慕棠卻能幫窮人討回不少公道,因而,眾人對薛慕棠的感激,比起阿天來,只多不少。
“鄉親父老們。”薛慕棠一身暗紅色勁裝立在高台之上,拱了拱手嚴肅道:“咱們認識阿天是不假,可這婦人,卻是從前的庄親王妃。他們倆站在一頭,一個鼻孔出氣,咱們是不是也得想想。
若是真的陛下被人推了下去,誰來當這個皇帝?若是從前的皇子殿下們,不是病弱,便是昏庸,若是從前的庄親王,那便是好色昏庸。這樣的人來當皇帝,京城裏好看的姑娘們還要不要嫁到好人家了?
若說天譴?呵,南齊前年沒下大雪,冬日沒凍死蟲子,害得去年不少州府連糧食都交不上來。咱們京城雖然有的吃,可別的州府鬧蝗蟲厲害的,來京城裏逃難要親戚幫忙的那也不少。誰家又好過?
可今年呢?”
薛慕棠指了指天道:“去歲沒下雪的地兒,譬如幽州,贏州一帶,今年倒是比京城還先下雪。若真是老天要降罪世人,何必天降瑞雪?可見這些人是在說謊!
至於韓家人!”
薛慕棠眸光一冷,便從袖子中拿出一張逮捕的文書,厲聲道:“韓子忠雖是三朝元老,可在朝為官,從未給百姓做過一件善事。工部造橋,韓大人在戶部的兒孫貪墨多少啊?兒孫犯罪,韓大人又仗着自己的身份高,偏袒了多少啊?
你們都瞧瞧……城西葉家的孫女不肯嫁人,被逼撞牆而死,平天橋建造之時,韓大人刻意讓自己的親戚出劣質的石料運送過去,導致前年橋塌人亡,死傷無數。這樣的人,陛下殺了有什麼錯?
若像景仁帝那般老賊一樣,只會包庇,那才是咱們老百姓的大災!
你們捫心自問,陛下登基后,減苛捐雜稅,除貪官奸佞,哪一樁事是對咱們有害的?庄親王那般無德無才,好色昏庸之人做皇帝好,還是
咱們如今明察秋毫,高瞻遠矚的陛下好,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薛慕棠的話一落,眾人嘀咕埋怨的聲音立馬歇了下來,唯有韓家人個個凶神惡煞的看着她。
無為其他,薛慕棠帶來的官兵已將刀放在了這些人的脖子上,押送着他們上了駛向順天府大牢的囚車。
至於阿天和齊氏,薛慕棠也一點兒沒客氣。
“大庭廣眾之下,散佈謠言者,下獄住着!”
齊氏瞪大了眼睛,臉都氣得漲紅了,可被薛慕棠手一提,人便腳不着地的被提走了。
*
安平伯府
年輕男子沉沉的目光落在鋒利鋥亮的長劍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紅潤的唇緩緩開口問道:“薛慕棠做的?”
“是啊。”小廝春山皺眉道:“原本等那些人一亂,咱們的人就能趁機扮做蕭元帝的人四處亂殺一通,給蕭元帝安上暴君名頭的。”
蕭元帝在雲州便頗受百姓愛戴,到京城登上皇位后,施行的政策更是讓不少百姓感恩戴德。
這樣的情況,若要直接逼蕭元帝退位,難免會引起百姓暴動,誰再一挑頭起事,新帝的帝位未必能坐穩。
因而,安平伯便派了與京城百姓十分交好的阿天去遊說眾人,又派了不少殺手伺機而動,大殺一通。
只要人被殺了,京城的百姓惶惶不安,民怨沸騰,那包圍皇宮,再大開城門,迎其餘的周家軍進來,逼蕭元帝退位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可偏偏,薛慕棠直接把順天府的捕快都帶了出來,還帶了錦衣衛的殺手到街上。
不但自己站出來給蕭元帝說了好話,讓眾人愈發愛戴景仁帝,還把阿天和齊氏送進了監獄之中。
嘴皮子這樣利索,又心向著蕭元帝的人,其實……是不該活着的。
不過也沒關係,皇宮加派人手的同時,他們的不少人也正好能安插進去,幫忙為接下來的事情鋪路。
苟博垂了垂眼,“本世子親自去吧。”
*
是夜,月華如水,滿地銀霜。
廊檐下白燈籠撒下慘白的光,將人影拉得老長。
薛慕棠提着一盞燈籠,步履沉重的往薛府走去。
“棠棠!棠棠!”身後的男子叫住她。
薛慕棠轉身,皺眉道:“賀捕快,你怎麼在這兒?”
但見一個眉清目秀的玉面郎君手裏提了一包油紙包的東西朝她咯噔咯噔奔過來。
正是她順天府的同僚,賀知新
這會兒,賀知新站到了她面前,手裏提了一包山藥棗泥糕,氣喘吁吁道:“我聽說這些日子你身子不大好,特讓我娘親給你做了山藥棗泥糕。
我娘以前是宮裏的醫女,最會為女子調養身子了,這糕餅裏頭我娘加了安神養身的藥材。這會兒餅子還熱乎乎的,你就當夜宵吃吧。”
薛慕棠擰緊了眉頭。
這些日子,與她說親的人不少,賀知新的父親正是光祿寺大夫賀大人,最近跟她爹也走得很近,時常在她爹面前誇自個兒的兒子。
譬如說賀知新剛及冠、府里沒通房、跟他爹一樣是個寵老婆之類的話。
按賀知新的文采,子承父業,做朝廷官員是最合適的,可偏偏當了捕快,還是跑得最慢的那個捕快。
薛慕棠大約是明白了光祿寺大夫一家子的用心的,可是,她……不喜歡啊。
“賀捕快。”薛慕棠語重心長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依你的八斗高才,不該留在順天府,這是屈才……我覺得……你可以……”
“棠棠你是嫌我跑得慢嗎?”賀知新有些着急,耳根紅紅道:“我……我身體很好,自從進了順天府,每日清晨都有練武的。
只是跑得慢……你……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鐵定能跑得快的。”
他要跑得快,才能追上媳婦兒,這個道理,賀知新很清楚。
薛慕棠嘆了口氣,沒有接那糕餅,只道:“往後咱們就當拜把子的兄弟吧,我會罩着你的。”
比賊跑得慢,比被偷銀子雞蛋的老大娘還跑得慢的捕快,又是她爹的好友的兒子,勸人家不幹這一行不成功,除了幫忙保住人家性命,薛慕棠實在想不到其他能幫忙的地方了。
賀知新是個聰明人,很知道薛慕棠說拜把子兄弟的意思,是在照顧他的面子,暗裏的意思便是不當他媳婦兒。
眼神黯淡一瞬,賀知新又猶猶豫豫的問道:“是……是因為還在找苟家那二少爺嗎?”
薛慕棠眼神一黯,賀知新便知道他猜對了。
先前跟前跟後,跟在薛慕棠身邊的苟家傻子苟博有一回為了救薛慕棠不小心滾下了山坡,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找到人。
薛慕棠為此自然是百般自責的,可是無論她怎樣找人,苟博彷彿從沒來到過這世上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能幫你找的呀,棠棠。”賀知新主動請纓,“我舅舅的生意南齊西戎都有,夥計也多,但凡發點兒畫像,那肯定能找到人的。”
薛慕棠搖了搖頭。
苟博鼻子靈,若真的是自己在外,沒被人抓住,自然能順着氣味找到她。
可是,苟博沒有。
而他那一張妖孽容顏,足以賣到南風館當頭牌了。
若是真的如此……薛慕棠都不敢想,苟博被帶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賀知新正想安慰薛慕棠幾句,卻見她似乎嗅到什麼香氣,待抬頭一看,眼睛一亮,便朝一條衚衕縱身飛去。
“棠棠……棠棠……”賀知新腳力差,跑了幾步,便跟不上了。
薛慕棠跟到衚衕里,四下不住的找尋,只瞥到衚衕盡頭似有她熟悉的身影被押着走。
正要腳尖一點,飛過去的時候,脖頸一痛,人便暈倒在地。
沉沉的夜色中,俊美年輕的男子輕輕開口道:“去給薛御史送信吧。
要女兒,還是要幫蕭元帝說話……他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