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求生(一)
季常驅馬跟上來說道:“太子殿下,南平如今可是韓俊的駐軍之地。”
“我豈不知,韓俊雖為名為楚將,實則一直狼顧鷹視,此番王室遇難,他坐擁三十萬大軍卻穩坐南平視若無睹,其謀叛之心昭然若揭,我只有五十人,若去南平豈非羊入虎口。”楚桓搖搖頭,“前有南平叛逆,後有北蕭追兵,大勢已去啊。”
“太子莫要喪氣。”季常說道,“其實如今北蕭是虎,南平也是虎,既然兩虎相爭必然有失有得,我們夾在中間貌似舉步維艱,可是若權衡得當,或許能從中謀出一條生路,化險為夷。”
楚桓忙問:“如何權衡?”
“將北蕭南平比作二虎,兩虎相較,韓俊這隻虎就顯得虛弱多了,不僅如此,韓俊畢竟名義上還是我們南楚的人,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至於他叛或不叛,那也是南楚還在的時候,現在南楚都沒了,他還要叛誰?”
“可是我畢竟是南楚太子,若與他相見,他豈會不殺我?即便不殺,我們去投奔於他,區區五十人,他又怎肯接納我們。”
季常搖搖頭:“太子此言差矣,依臣之見,韓俊正巴不得我們去投奔他。”
“為何?”
“這就跟蕭成器不遺餘力要抓住我們是一個道理。”季常解釋道,“太子為何是太子而不是世子,公主為何是公主而不是郡主,先王為何能建朝立制而蕭王不能,皆是因為先王手中握有傳國玉璽。而今北蕭不遺餘力想要抓住我們,他們想要的真的是太子您嗎?不過是您手中的傳國玉璽。亂世之中,人人都能劃地為王,可要想建朝立制,非得有傳國玉璽不可。”
楚桓大驚:“那我們就更不能去,若去,他必定奪我玉璽,斬我頭顱!”
“不,我們可以去。”楚幽回過神來。
“幽兒,你不懂!”
“不是的,哥哥,我們可以去,我們就說是給他送玉璽的,他不能不放我們進去,可是我們卻不能將玉璽帶在身上,這樣他拿不到玉璽便不能將我們怎麼樣。”
“若我們手中沒有玉璽,他還留我們何用!”
“哥哥錯了,沒有玉璽,我們便是這亂世之中最有用之人,因為人人都想要的東西,只有我們知道它在哪裏!”
“這......此計固然能稍解燃眉之急,但也是兵行險招後患無窮,若此事張揚出去,豈不人人都想抓住我們?”
“可是若不那麼做,我們便連這一關也無法渡過。”楚幽說道,“哥哥,莫要說我們還想着重振南楚,如今的形勢,若我們不那麼做,便是想求一個生路也難。”
“季常以為如何?”
季常點點頭道:“非如此不可。”
楚桓點點頭:“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可再議的了,就照幽兒所言吧。”
“可是這玉璽要藏在哪裏呢。”季常似乎也有些為難。
“藏在我這裏啊。”
楚桓看着她:“你不是剛才還說不能帶在身上。”
“我只是說不能帶在你們身上。”說罷她將玉璽搶過去抱在懷裏,“這麼好的東西,要是留在荒郊野外,被人撿走了怎麼辦?萬一韓俊就是不講理,見不到玉璽就要殺我們又怎麼辦,總要留個後手吧。反正我是個女孩兒,又還小,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在我身上,再說我好歹還是公主,他也不敢讓人搜我,要不然我就一頭碰死,到時候傳出去,楚將韓俊背信忘義羞辱落難投奔的楚公主,就算給他十塊玉璽,他也別想圖謀天下。”
“他會嗎?”封白羽有些迷茫,“我打劫的時候可不管對方是什麼人,有什麼摸什麼的。”
“你不要臉!”楚幽忍不住指着他說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嗎?再說了,你一個村長懂什麼稱王之道,你以為打天下也像你打劫一樣嗎,那麼大塊地方,搶過來就是你的了?”
“不是嗎?不都是這樣的嗎?”
楚幽“哼”一聲,“懶得跟你說話。”
“這倒未嘗不是一條妙計。”季常說道,“韓俊雖勇,但是他虛榮好面子,這一點我們都是知道的,當年他之所以生出叛逆之心,不過是因為先王封司馬將軍一品鎮國,卻只封了他一個劍南道指揮使。以他這秉性,的確唯有公主能治得住他。”
楚幽歪着頭眨眨眼:“怎麼樣,我很聰明吧?”
“那就,那就試試?”楚桓又猶豫起來,“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殿下,我們本就身處險境,所為也不過是與虎謀皮,哪裏能不險呢?”季常道。
“就是,哥哥,你還沒看明白嗎?我們現在怎麼樣都是死路一條,能多活一天都是賺的,只要有活下去的機會就要去試一試,說不定運氣好,試着試着就活下來了呢。”
季常不覺笑道:“公主這話說的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楚幽又攤攤手:“我聰明吧?”
楚桓也不覺點着她的鼻子笑道:“是是是,就你最聰明。”
“那當然,”她拍拍胸脯說道,“哥哥莫怕,有我在,一定能護你周全的!”
楚桓無奈地嘆氣,笑道:“指着你護我周全,那我這個哥哥,也未免太失敗了。”
“怎麼會呢,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了!”她忽然指着楚桓怒道,“你再侮辱我哥哥,小心我打你哦!”說罷打馬就跑。
楚桓一愣:“臭丫頭,反了你了!”亦策馬追去。
馬伯安大驚:“二位殿下!別跑太遠了,小心啊!”
話音剛落,封白羽忽然說道:“楚小幽,等等我!”便也追了出去。
他追出去,季常反倒放心了,說道:“罷了,難得二位殿下有興緻,讓他們玩玩吧。”又不覺嘆息一聲,“自北蕭奪宮一來,接連幾天了,都沒見太子殿下笑過,果然還是要有親人的陪伴才好。”
“是啊,”馬伯安也點點頭,“季常,不瞞你說,這幾日我也是在死撐,尤其是司馬將軍......”他嘆口氣把涌到眼眶的淚水逼回去,“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我明白,莫說是你,所有人都在死撐。畢竟是亡國之哀,這是天塌下來的大悲痛,我只是沒有想到,公主小小年紀有這樣的韌勁,實在出乎我的所料,而今想想,當日若真的放任她命喪潭州,那會是何等的悲哀。”